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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传奇之重整河山待后生(出书版)(71)+外传

“你再走半步,这个胖丫头就没命了。”那王子嘴角一抹浅笑,对着沈南枝招手,“来,到我这儿来。”

沈南枝提起左脚,好像想要向前迈,又似乎是要向后转,失了平衡,一个踉跄摔在地毯上,嘴唇颤抖,似乎是想要抗辩,又似乎是想要诅咒。

那王子嘲谑般看着她:“没有用,你已经看见它了。来,来我这里。”

“她不会去你那里!”蛇矛像一支金梭,从两柄画戟之间穿过,苏旷沉肩力压,一脚迈了过去,“优门瞳术么?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根本就不知道南枝是一个多么坚强的姑娘!你现在让她看见的一切,她早就看过很多遍,也早就迈过去了。”苏旷半跪下,伸出左手,“南枝,起来!这种心试我们回家做,不在这里让他看笑话。”

沈南枝眼里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她一把抓住苏旷的左手,抽噎着:“谁爱看笑话谁看!我是女人,我还不许哭啦?我是很难过,我就是很难过!我父亲瞧不起,哥哥宠着我,觉得女孩子随便玩玩就好,可他还是瞧不起……你们没有一个人心里瞧得起……机关暗器都是奇技淫巧!你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苏旷你不要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一脸胡子楂笑起来有多难看!你可以找人切磋,我去找谁?你看看你这只手,你自怨自艾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它和你的骨头你的血肉结合得这么精巧,你打人揍人它从来没有脱落……它有多美?你真以为沽义山庄的东西是花银子就能买到的?下次见面你可不可以说一声,南枝你的手艺巧夺天工,而不是你什么时候和东篱兄成婚?你哭丧着脸干吗?我又没死!”

有的人目睹过黑暗会消沉,有的人目睹过黑暗会乐观。当然,也有人看过不想看的,会骂人。

那王子也蒙了,看着那姑娘爬起来,怒火中烧:“老娘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放倒过!姓苏的,我平时待你如何?”

苏旷忙不迭地点头:“很好。”

“跟我砸!”沈南枝掰下白鹤的一条腿,“死物一个,翅膀都不会动,砸!嵌很多宝石了不起么?密密麻麻发疹子一样,砸!连张在雪地上能站稳的桌子都没有,砸!这很精巧?红红绿绿俗不可耐,砸!嗬,还真有块印,骗谁呀你,砸!还有你你以为你真能扮年轻人?脸上的粉都可以和面了,砸!”

苏旷一柄蛇矛劈拦钩挂挑崩甩砸,跟着沈南枝砸得不亦乐乎,听到最后一句,看看那王子:“连人也砸?”

“砸砸砸!我跟上昆仑是看你打架的,就冲着他坐顶轿子都会坏在半路上,砸!”沈南枝一口恶气出了大半,拍拍手,“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姑娘。”

“哈……”周围传出一阵哄笑声。

沈南枝回头看去,才发觉平地上已经围了不少人,柳衔杯等人抱剑站在一角,随时随地准备应势而动。

没有三分三,谁也不敢上昆仑。既然来了,也都想观摩一番别家武斗。像优门这样吹拉弹唱俱全的班子,自然是一开场就陆陆续续地吸引了不少人围观,人人都是屏息凝神,以为要有一场恶战,没想到沈南枝大小姐脾气又不合时宜地发作,评点起人家器物不够精美来,立刻引来一片笑声。

“咳咳,”苏旷也觉得这个打手扮演得不够漂亮,想起自己的身份来,亮了亮手中的玉叶,“请战。”

周遭笑声更响,一个年轻男子道:“师父,这位仁兄是街头混混不成?没见打人,先砸场子。”

一个略苍老些的声音回答:“不可小瞧了他。你看他一柄长矛有刺珠之准,抡扫劈打之下,要砸酒壶绝不砸杯子。就这份准头,你还要再练十年。”

苏旷闻言一震,偷眼看去,只见一个灰袍老者腰间悬着一把越式古剑,颇有几分庐中笑谈天下的相国之气。他门下的弟子都是灰衣道髻,古越剑式,看起来像一棵老松树边围着的一溜儿小松树。他已知究竟,横矛为礼:“点苍派虞先生到了,失敬。”

那老者抚须莞尔:“老朽多年不问世事,不想当今后辈已有如此英才。”

“哪里哪里,虞老先生的七贤剑我”苏旷老毛病发作,正想卖弄博闻,按江湖礼节颂扬人家的武学两句,就见柳衔杯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他猛然警醒,临时改口,“等我了结了这头的事情,改日再向虞先生请教。”

老者却几步走上前:“何须了结?庄梦蝶,你的玉叶早就被我一掌劈碎了,赖在雪山上不走,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那个王子一样打扮的人原来叫做庄梦蝶。玉碎下山本是众所周知的规矩,输了耍赖,那是人人都瞧不起的行径。庄梦蝶一手揽着天颜,踱步而下。强敌环伺,他却神色不变:“虞舜卿,我不过是二十年前赚了你一跪,何必如此赶尽杀绝?你知道我来做什么,我……”

“不必多言,依照规矩办事。”虞舜卿被他当众揭破前事,略有几分不快,手一让,“请吧。”

庄梦蝶充耳未闻,轻轻抬起天颜的下颌,直视她的眼睛:“蝶君莫怕,你看此处山河长寂,冰清玉洁,可做得你我二人的寝宫?”

他说得深情款款,雪花拂过面颊,脸上脂粉消融,凝结在深深的皱纹里,化成一道道妖艳的年轮。

大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人是真疯还是装痴。

虞舜卿哼了一声:“诸位不必理他,他扮了二十年的洛阳王世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昆仑如何放了这等妖孽进山?只管拿下他就是。”

只是天颜喃喃开口:“悲莫悲兮西陲白马,痛莫痛兮红楼相隔。既然回家了,我哪里还有走的道理?”

别人还好,冰雪三子可受不了,天笑第一个大叫:“小妹!”

沈南枝一把拦住他:“不成,她现在如在梦里,你这么惊醒她,恐怕她会有性命危险。”

“诸君笑我做梦,可知自身乃在梦中耶?”庄梦蝶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天颜,声音飘忽如巫咒,“如今我不再是世子,你也不用再扮我。他们既然不许我们再走下去,那就停在这儿,也不错,是不是?”

“他要把我妹妹怎么样?”天笑急得一把抓住苏旷,又转向虞舜卿,“我妹妹怎么了?”

“既然他现在是洛阳王世子,想必就要找一个当年的自己。”苏旷低声道,“当年洛阳王权倾一时,西域曾来人要求幼子为质,恐怕就是这么个由头,才找了个少年来扮作他。只是后来此事一直未成,直到北陲立威,王府以谋逆倾覆,满门抄斩……虞先生,瞳术可有破解?”

虞舜卿摇头:“一旦入梦,无法可破,除非这老妖怪良心发现放了这姑娘。要快,等他自己也堕入幻梦,那真是谁也没法子了。”

说是“要快”,但谁也不知道怎么快才好。庄梦蝶看着天颜,在她耳边呢喃着往事。他的声音很低,如同梦呓,只时不时随风飘来几句:“你记不记得你刚入府的时候,穿着单衣站在雪地上,只让漫天雪花失色?你记不记得你到书楼下看我,我去西窗下望你?你记不记得夫人罚你跪,我要陪你,你只说,恨不得天地合成一副冰棺,干干净净埋了我们才好?你记不记得你吹阳关三叠为我送行,二叠之后,泪落如雨?”

天颜痴痴地道:“我记得,我记得你在夕阳尽处折马而回,你说,随他天下姓什么,你再不要听刀兵乱耳,拱手河山,只要我欢颜。”

他两人渐入佳境,天笑一步迈过去,想要揪住庄梦蝶的衣襟,又不敢,只叫:“庄梦蝶!”

三兄弟围成品字,刀锋剑尖指着庄梦蝶的胸口。庄梦蝶眉毛也不动一下:“本王说了,烦冗琐事一概回绝,你没听见?”

他已经醉得深了。

天笑无计可施,抓把雪擦擦脸,挺胸道:“喂,你不是要少年吗?我总比你怀里那个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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