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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妖怪一样自由(7)

“问号,你看你看,丁尧尧!”人群里个子最高的刘扬指着天桥叫,“多跟人家学习,她砸人家店面还遵守交通规则呢!”

丁尧尧雄赳赳气昂昂地绕了一个大圈,走过天桥,向着皮草专卖店走了过去。

“坏了!快快,把她拉回来!”杨问扶着腿,一瘸一拐地跳过护栏,横穿马路,直接奔向丁尧尧。

丁尧尧掂了掂手里的砖块,说不害怕是假的,可这是杨问给她的第一个任务。

这是梦城最奢华的服装店之一,几个清洁工正在仔细擦着橱窗,一只已经长到半人高的尘婴爬进橱窗里,脑袋从一件狐皮大衣中钻出来,咧着嘴笑。

丁尧尧走近店里时,导购员正在向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介绍那件大衣。

“麻烦拿给我看”男人直勾勾地看着大衣。

“这一件是维特拉荒原白狐,w•d•苏珊的作品。先生,您……”

“完美,太完美了。”那个男人打断了导购员的介绍,他略有些唐突地接过大衣,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动作,轻轻在大衣上空抚摸了一下,好像在抚摸某一个穿着大衣的女人。“非常好……就是它,小姐,结账。”

“好的先生,我来替您包装。”

“不用了。”男人坚持亲自拎着大衣,小心翼翼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

他是个能让很多女人着迷的中年男人,线条硬朗,眼神深邃,气度不凡,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一掷千金,价钱也不问一声。

就在此时,丁尧尧已经径直地走了过来。

“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吗?”导购员奇怪问。

这个背着书包扎着马尾辫的可爱小女孩甜甜一笑,挥起胳膊,一块砖头从手里飞了出去。

“丁尧尧!”杨问同一时间窜进门,几乎是凌空猛扑,以世界一流门将的敏捷半空抄住那块砖头,然后一把攥着丁尧尧的手,回头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你们俩干什么的?”导购员声音变得尖厉,大声叫:“保安过来一下——”

“诶,小姐,我看算了。毕竟没造成什么损失,小孩子嘛。”那个买大衣的男人摇摇头。

怎么着也是主顾,导购员乐得给他一个面子。

“谢谢。”杨问拉着丁尧尧就要出门。

“等等。”男人喊住杨问。

“你的腿再不治就彻底烂掉了。”那个男人看着杨问的脚踝,一线黑色的血没入运动鞋的鞋口。

“谢谢。”杨问头也不回,接着往前走。

“我能治。”男人开门见山。

“我知道。”杨问一进门就看见了,那只尘婴在男人的安抚下渐渐沉睡,这种没有灵性的怪物,抓到吃掉容易,控制它则太难,显然这个老妖道行极其深厚。

“我姓宁,宁也雄,你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男人递过一张透明的名片,杨问犹豫片刻,伸手接了过来。

杨问拖着丁尧尧走出专卖店,犹豫着,是骂她没有眼力,还是骂她没有头脑。

“杨问,他说你的脚……”丁尧尧显然很喜欢被杨问这么拉着走。

“没事的。”杨问伸手截停一辆出租车。

“杨问,我们去哪里?”

“是你,不是我们。”

杨问粗鲁地把丁尧尧塞进去,又从兜里那叠零钱中抓了一把,塞到她手里:“赶快回家,好好读书,乖啊。师傅开车。”

“你说话不算话!”丁尧尧扣着车门,但终于没有走下来。师傅不耐烦了,问她要去哪里,丁尧尧趴在驾驶台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孩子真有趣……”男人笑了笑,随手付账,依旧是轻轻挽着那件大衣出门上车,他小心地把那件大衣放在副驾驶座上,像是在安置一个熟睡的女人。他握着方向盘,一直看一直看,终于决定,一脚踩下油门。

他一边开车,一边打了个电话:“枫沙,我找到了……是,一个合适的灵体,太完美了……你尽快了结一下手里的事务,过来梦城。”

电话彼端,一个焦急的女声:“宁总,你千万等我,几千年都等了,我们不差几个小时!”

宁也雄挂断电话,转头又深深看了一眼,默默地说:“我等不及了。”他重重一踩油门,向着梦城郊区的盛阳山而去。

第3节 提早到来的Boss之战

夜深了,杨问一瘸一拐地走下出租车。

他的左腿已经疼得像要断掉,每走一步,像是有无数把刀子在刮着骨头。这样的痛苦他承受了三年,一天比一天更加剧烈,今天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杨问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求过人,但是,如果白天那个神秘的中年男人可以帮自己,他要试试。

虽然他根本不相信还有任何力量可以帮到自己,但是绝望的时候,难免会病急乱投医。

郁闷的是,这个男人留的地址也太他妈的偏僻了一点,付车钱的时候心灵的痛苦差点就盖过了肉体的痛苦。

那个男人的住址在梦城之南,盛阳山的半山腰,就连杨问这种对建筑一无所知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个依山傍水的好位置。杨问抬头一看,暗赞了一声,这儿是货真价实的老别墅,呼呼拉拉占了半个山头,这种手笔那得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法力再无边也没有用。

现在是深夜十二点钟,四下寂静无人,只有雕花铁门上一盏风灯咯吱咯吱地摇曳,照出一地凌乱的影子来。真是奇怪,房主人有本事置下这么大的产业,怎么门房保安什么的也没有一个?

“有人在吗?”想想这么遥远的喊话实在是愚蠢得很,杨问拖着半残的腿,连滚带爬地翻进大门。脚刚一沾地,本来昏黄如死的风灯射出一道明亮的光束,不管怎么扭头,似乎都在照着他的眼睛。地上栅栏的影子也立即游动起来,像是无数条小小的蛇,一起缠向脚踝,杨问想躲,但是腿疼得要死,他被那股怪力拖得一踉跄跪倒在地,大声喊起来:“有人在吗?宁先生,是我!我不是来捣乱的!”

口袋里那张名片微微颤动,杨问听见了一个声音:“小朋友,是你?”

杨问连忙回答:“是我!对不起,我不想这么晚才来,不过……我怕我不来下次就没胆量来……你说过我随时可以来找你……”

那个声音停顿了片刻,带了一点歉意:“今天不行,小朋友……你看见地上大门的影子了没有?用那张名片插进锁孔里,然后赶快走。”

杨问依法炮制,但那股怪力已经拽着他的腿陷进去泥土里大半,他捏着名片努力伸直了胳膊去够锁眼,一次、两次、三次,反倒被脚下那股吸引力拉得越来越远。那个声音微微一叹,然后不知从哪里伸来的一只手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拔,杨问横空飞过深深庭院,摔在一个灯火辉煌的客厅里。

“宁也雄。”那个男人就势握了握手,两人都是手心冰凉,满是虚汗。

白天无暇细顾,杨问现在才仔仔细细看了他两眼——宁也雄三十五六岁年纪,剪裁合体的衫裤遮蔽了原本稍嫌魁梧的线条,一张脸本来算得上英俊儒雅,但眉心多了两道刀刻一样的短纹,让人觉得不是那么好亲近。他很疲惫,明显到了超负荷的状态,一举一动有着掩藏不住的虚弱,但是眼睛里又有着难以言述的满足感。

杨问一阵窘迫,他来得冒昧了,道歉又嫌太晚,他“啊”了半天:“我叫杨问。我是那个……您是……您肯定是一位长老吧?”

宁也雄微笑着摇头,指了指沙发:“坐下,给我看看你的腿。”

杨问不懂得估价,但他一脚踩上雪白的长绒地毯,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想脱掉那双破球鞋,又觉得里面的破袜子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宁也雄看透了他的窘境,弯腰,伸手,撸起杨问的裤管——小腿已经是紫黑色一片,血珠结成硬痂,新的血水又从血痂缝隙里渗出来。

宁也雄脸色郑重了一点,他的手指从膝盖一路按到脚踝:“哪里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