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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必有方(《苏旷传奇》番外)(16)

“那就对了。”

楚随波手法熟练而温和,那包药粉也确实是好东西,沾上身子,就立即止血生肌。楚随波忙得兢兢业业,苏旷一直在挠头,也不知是怎么了,每次一见楚随波,就立即欠上人家一份情,总显得自己狗咬吕洞宾。

“好了小苏,些许小伤,无须萦怀。”楚随波低头去行囊里摸出一只长包裹:“我千里南下,来得匆忙。听说铁先生收下关门弟子,聊备薄礼,还请风少侠笑纳。”

福宝拆开包裹,眼前立刻就是一亮——那是一柄古剑,墨色剑鞘上镶着一块同色古玉,琢着“和光同尘”四个篆字,引剑观来,玄墨色的剑身非金非铜,扣之铮铮有声,似乎从一卷水墨山水里拔出来似的,润里藏锋。

苏旷忙推让:“楚兄,玄同剑是你家传宝物,此礼委实过重。师弟,还了人家。”

福宝握着剑柄,犹豫着,但哪里肯放手?

楚随波推回去:“剑赠英雄,是世间第一等美事,风少侠天赋异禀,又得师如此,前途不可以道里计,楚某得以在少时幸会,略助绵薄,也是甚慰。”

福宝深怕师兄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忙抱剑:“那就多谢楚大哥了!楚大哥,不要见外,都是自己人,风雪原是我在借刀堂风组起的江湖名号,你喊我福宝也成,雪原也成,你和我师兄是好兄弟,和我自然也是好兄弟了。”

苏旷那叫一个奇怪啊,我师弟什么时候嘴变这么甜了?

楚随波微笑莞尔:“好,雪原,你楚大哥想要拜会尊师,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呢?”

福宝跳起来,拉着他的手就走:“那还有什么方便不方便?这就去吧!我们一宿没回家,我师父我娘,该急坏了。走走走,师兄!”

苏旷也只能站起来,没好气地踢了一脚木桶,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骂:“吃里扒外的东西!”

春雨依旧连绵,淡淡的青草香气飘进小院,和白米粥的香气混在一起。

风筝和二毛正在葡萄藤架下促膝而坐,风筝捧着一管白笛,轻轻地吹着。

那真是一首清冷的曲子,一如白雪皑皑的千年山谷,带着一团冷碎冰雾扑在身上,前前后后,迷茫一片。笛音一转,忽而高亢,似是雪水冲下溪涧,撞碎满山玉玲珑,挟冰带玉的,九曲宛转。

笛声之中,一只美极了的长尾蝶落在二毛肩头,半透明的双翼上长着金丝蔓藤,竖起的双翅迷离如幻梦。

风筝和二毛都是惊喜,盯着蝴蝶,生怕惊飞了它。

福宝娘两手端着三只粗瓷碗走过来,碗上还架着一小碟咸菜,咸菜上搁着十几只筷子,老远叫:“俩丫头,还不过来帮忙?”

蝴蝶飞走了,二毛忙去给娘搭手,风筝握着笛子,挥手叫:“娘!师兄回来啦!”

福宝娘边在石桌上搁碗边数落:“回来啦?舍得回来啦?野到哪儿去了,嗯?福宝我都不稀罕说你!还有你,小苏,像个当哥的样子么——哎呀,有客人……”

“婶子,我师父呢?”苏旷问。

“屋里头呢,一早就起了,昨晚上恐怕就没睡!”福宝娘狠狠剜他一眼:“你这么大人了,这么不懂事,上哪儿去,跟老爷子打个招呼啊?快快快快,进屋先把湿衣服换了去!二毛,招呼客人,小哥,你坐坐,我去摘几根黄瓜下来,马上就得,啊?”

苏旷拦她:“婶子,您别忙了,我们不吃,直接进去找师父。”

“我正饿了,婶子煮的粥真是香甜。”楚随波倒不客气,直接就在石桌旁坐下,笑吟吟地问二毛:“小妹子真是能干,叫什么?”

“二毛”,二毛又指指风筝,“她叫风筝。”

楚随波忙从他那个什么都有的宝贝行囊里往外掏东西:“二毛,风筝,楚大哥来得忙,没带什么好的……这是京城五福斋的点心,可好吃了。还有这个,裁云楼的,你们一人一套,你们不知道吧,满京城里,就裁云楼做小姑娘衣裳做得特别好看。”

苏旷右臂抱着左胳膊,皮笑肉不笑地望着楚随波,这哪儿是没什么准备啊?裁云楼一年里头有七个月在等料子,也不知多少公侯千金,定件衣裳,等着等着就长大到不合身了。楚随波带来的两领缎服,全是秋山缎,三层滴水绣,做工之细恐怕举世难求,只怕一领就不下千金,还得再饶上一份不轻的人情。

二毛捂着嘴,“啊”的一声叫,抬手想去摸摸,又忙在裤管上蹭了蹭手,一时激动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

一声重重咳嗽,铁敖房门就是一动。

苏旷忙疾步走了过去。

铁敖肩头披着件长衫,脸色枯黄,发髻散乱,缓步而出。

他一眼看见苏旷,气就不打一处来:“呵,老夫还以为,苏大侠这就不辞而别了,怎么,有什么物事忘记带了?”

苏旷忙跪倒,左腿伤口在石地上一激一撞,痛得不自觉就伸出二指扶了扶。

铁敖瞧出一丝不对,巍巍弯下腰,伸出右手,捏着苏旷衣领,就要掀开。

苏旷抬手,伸手一格:“师父!”

“放肆!”铁敖双目之中有光颤抖:“你……你……去哪儿了?”

苏旷摇头:“师父,我和师弟斗剑去了。”

铁敖扯着他衣领的手用力一顿,苏旷还是轻轻挡着,铁敖怒道:“松手!”

“铁世叔”,楚随波也走过来,远远地拂衣跪倒行礼:“小侄见过世叔。”

铁敖手顿了顿:“随波?你……你怎么来了?”

楚随波微笑:“小侄特来拜见世叔。”

铁敖盯着苏旷:“嗯?”

楚随波又道:“小侄在笑纳楼里幸会苏兄,苏兄身手超绝,冠于当世,铁世叔后继有人,可喜可贺。”

“千古独谁笑纳楼?”铁敖只气得浑身乱颤,一把撕开苏旷衣襟,他用力过猛,扯着一片布,踉跄后退几步。

重重包裹的伤口,白布之下依旧有血迹渗出。

“师父!”苏旷忙爬起来去扶。

铁敖只气得浑身乱抖,牙关格格作响,脸色由青转白:“千古独谁笑纳楼?千古独谁笑纳楼?你好……好……好一个有种的……畜生!”

他重重扬手,就是一记耳光。随即以手加额,紧紧闭着双目,一口气好半天缓不上来。

苏旷也顾不得楚随波,也顾不得师父乐意不乐意了,他一把抱住铁敖,回头叫:“风筝!端碗热粥来!”

小院子里头,二毛正喜出望外地翻着:“呀,还有双绣花鞋,你快看——”

风筝抿着嘴,紧紧皱眉:“你那么喜欢,两套都是你的。”

二毛有些不解:“你怎么了?”

风筝紧紧握着笛子:“大师兄今天有点儿不对,二师兄今天也有点不对。”

“风筝——”苏旷远远一声喊,短促急厉。

风筝一跺脚,拔腿就往铁敖那儿跑,跑了两步,回头:“二毛,你去拖着娘,多摘几根黄瓜,捡嫩的摘,千万别让她过来——去啊!”

二毛大惑不解,低头去找娘亲,临走还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新衣裳,只轻轻嘀咕,这一大清早的,都是怎么了呢?

第七章 大道如天我独出

“师父!”风筝一头撞进铁敖怀里,“谁把你气成这样?你说,我给你出气!”

铁敖目视苏旷:“哼!”

“师兄!”风筝又一头栽进苏旷怀里:“谁把你气成这样?你说,我给你出气!”

苏旷谨慎多了,瞟了两眼,柿子捡软的捏,目视福宝:“哼哼!”

风筝插着腰站在福宝面前:“笨蛋!”

可怜福宝蒙受不白之冤:“为什么是我?”

风筝还是叉着腰:“师父最疼大师兄了,大师兄最疼师父了,现在师父生大师兄气,气他出门打架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大师兄又傻不拉及的不会解释两句,这时候你上去说合说合,又显出你聪明,又显出你孝顺,你还直愣愣地盯着那把破剑看,等什么呀,等人家楚大哥上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