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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必有方(《苏旷传奇》番外)(36)

铁敖打断他:“防身之说也是托辞,不妨明言,我借了那些蝴蝶来,就是等着借刀堂中人前来追杀,想要一网打尽,以绝后患——这也是我迟迟不肯动身的缘故。那些蝴蝶要到阳春三月才能孵化,我日夜守在屋里,也是想要学着蝶引之法。”

他遥遥一指二毛的脖子:“那只凤蝶,就是蝶引。这只蝴蝶的蝶卵是分门别放的,养育出来,将蝶影化在手心,便可以指引群蝶,不至于乱杀无辜。只是……那只凤蝶孕育出来之后,久久不能入手,反而被风筝的笛声所诱,留在了二毛身上。我当时也已经决定,带着一箱幼蝶,跟随波去找他的父母——只是当时并不知道,晚蝶已经到了大别山中。那木箱原本是重重封锁,万无一失,没想到芸娘直接命人拆了房子,想来是房梁砸碎了箱子,蝴蝶才倾巢而出。”

萧老板点了点头,那一院子蝴蝶,确实是径直飞绕在福宝家上方,这才可以尽数拖住。

楚随波看了苏旷一眼:“我一路赶来,是想要接世叔尽快离开,没想到一进县城,就看见笑纳楼。一时之间,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借着世叔威严,带你尽快离开,没想到你英雄逞到底,一扭头又进了笑纳楼。”

苏旷不解:“师父……你为什么……没跟我商量一声?”

铁敖慢慢叹口气。

楚随波哼笑一声:“你自作主张招来笑纳楼,不是也没跟世叔商量一声么?苏旷苏大侠光明磊落,我从小就知道,真把蝴蝶告诉你,难保你不一把火把它给烧了。苏旷,说来世叔没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他煞费苦心,也不过是不想连累到你,要自行把借刀堂的梁子解决了而已。”

“只是无心之中,大错已成,说来该当挖心血祭的,该是老夫。”铁敖负手,“旷儿,福宝生死未明,我欠阿秀姐一家的,实在已经太多,无论如何,已经不能再让她们母女有丝毫闪失,刚才舍了你,虽是痛极,也是理所应当。”

苏旷一指那些府兵:“那么这些人从何而来?”

楚随波冷笑:“你最擅长问口供,问他们去就是,问我做什么?”

苏旷一时语塞。

楚随波笑笑:“不过,你也不算冤枉我,适才我若拼尽全力,是能救你下来——只是你我既没有交情,互相也不怎么看得上,我何苦救你?事已至此,我不妨明言,我确有伪饰,但跟你姓苏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虽然不至于亲手杀了你,但你若是不在,我也高兴得很。”

铁敖直摇头:“随波……旷儿对你,也只是误会。”

楚随波望着苏旷笑:“是么?是误会么?未必吧?苏大侠皎皎之白,哪里看得上我这种蝇营狗苟、一心谋求荣华富贵的人,是不是?”

苏旷又是微微一窘。

楚随波的眼光从众人身上徐徐扫过:“诸位也是一样吧?既然被拖下水,我也不想上岸了。呵,萧老板?千古独谁笑纳楼?笑话!昭昭王法,烈烈朝纲,楚某不知道,怎么就轮到各位出来主持公道了?铁世叔昔年是神捕营统领,天下第一名捕,代天巡猎,何错之有?即便是有什么小小不公,也是为了天下的大道,真要是被诸位兴师问罪了,我神捕营颜面何存?各位要我交代?那我可就交代了——铁世叔我护定了,各位真是汉子,就抡刀拿枪杀上京城去,我带着我兄弟,咱们对一仗,我们输了,自认倒霉,你们输了,我办你个目无王法持械私斗之罪!至于你,苏旷,你骨子里头就不是我们的人,早就该滚了,非拉着世叔低头干什么?今天你够种就杀了我,不然的话,我以后见你一次办你一次,办不到我跟你姓苏。”

他说话虽然还是糯糯的,可这番话当真是掷地有声,苏旷本来还有点歉意,被楚随波怄得再也说不出“对不起”三个字,脸色铁青站起来:“少跟我世叔长世叔短的,你爹还没休了你娘呢,你娘住在大别山也好、青城山也好,左右都是个私奔,我师父也还没娶她过门呢,多、管、闲、事,你算哪根葱?”

众人四顾,最后目光全落在铁敖身上,要看他究竟是依照江湖规矩办事,还是跟着楚随波,这就算回归神捕营了。

铁敖只气得甩手:“旷儿……随波……你们两个,是要生生逼死老夫么?”

“不敢!”苏旷和楚随波同时应答,又互相怒目而对,大有些随时随地再殊死较量一场的打算。

“诸位这账算得真是……唉。”人群之中,借刀堂的领袖旁听已久:“苏旷,要是别的账你一时半会算不清楚,不如先来跟我结账吧。”

苏旷气鼓鼓一转头:“请教尊姓大名?”

“不敢当,木夺席。”那人也无奈:“怎么,救命之恩,你就这个态度?”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看着办。”苏旷实在满肚子都是火气,拱拱手:“原来是木夺席木兄久仰久仰多谢多谢。”

“要命好说了,我这匣子还在,你的人头也还在。”木夺席走上前几步,到了苏旷身边:“不过我救你,是要问你一句话。苏旷,你是铁当家的弟子,有没有兴致联手做了借刀堂?”

“废话!你看我现在能做了谁?我连个粥铺子都不敢碰,还借刀堂?”苏旷大怒,只是话一出口,嘶了一声,却还瞪着楚随波:“什么?借刀堂?”

“不错,借刀堂。”木夺席望了一眼铁敖:“沙当家的点我来,本来么……是我跟铁当家的有点梁子。”

苏旷一指楚随波:“有梁子找他,他他他,俗话说得好,一乍没有四指近,他过不了几天就成儿子了,比我亲。”

木夺席这个烦哪:“苏旷,你多大年纪了?脾气发完了没有?”

苏旷还在赌气:“我哪儿知道我多大年纪了?人家有亲娘我又没有,人家一家三口半年前就勾三搭四的了,这幸福快乐的一家有我什么事儿啊?我说了别找我。”

木夺席放弃沟通了,一伸手:“那就罢了,沙当家的下一拨人马就在外头等着,各位既然纠缠不清,那我就不奉陪了。苏旷,人头给我。”

苏旷一拳砸开他的手,扭头就吼:“***吓唬谁啊?我说不管了就不管了,一个个砍头的砍头挖心的挖心,当我猪头肉吗?要什么玩意儿自己动手!再不动手,我可就先开溜了!”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甩手就走,走过楚随波身边,指着他鼻子,哼了一声:“糟老头子归你了!楚大人,我今儿不够种,你满意了么!”

他走得头也不回,看起来是要么给他一剑,要么放他离开。

“师兄!”

“师兄!”

二毛撒开脚丫就追,一路追得扑腾扑腾泥水四溅,她轻盈地转了个身,扑进苏旷怀里:“师兄你去哪儿?”

苏旷本着脸。

二毛低声央他:“师兄,你跟楚大哥吵什么啊,别走。”

“小丫头马上就长大了,别老往男人身边偎,尤其是那种长得白白净净,其实一肚子坏水的。”苏旷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去找你哥,回去吧,跟着师父,别乱跑。”

“你往哪儿走?要走留命下来,别人不动手,我动手!”一个愤怒到颤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苏旷依旧满不在乎:“我说了,谁想干什么自己动手。”

“老子动不了手!”

苏旷浑身一颤,回头,杨阔天正躺在门板上,被两人抬着赶过来,一只独眼大睁:“老子为你师父挖一只眼,为你个畜生断了根脊梁,你敢拍拍屁股走人?你睁眼看看,这村里已经有多少尸首?”

他一个挣扎,要翻身爬下。

苏旷放下二毛,伸手就按住了他,杨阔天挥起胳膊,一拳砸在他额角:“我们杀你,是因为你是铁老儿的徒弟;我们救你,是因为你还是个人。你要是连这个都不明白,那一副狼心狗肺是该挖出来喂王八了!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认,认了就要改!再有两个时辰天就该黑了,不管你们谁养的蝴蝶谁放的蝴蝶,赶紧想办法!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