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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必有方(《苏旷传奇》番外)(35)

萧老板皱眉:“笑纳楼就这么不入你眼?”

苏旷摇头:“主持公道四个字,我也很喜欢。只是萧老板,你偶涉红尘,并不明白人间的道理——没有情分,何来恩怨?没有恩怨,何来公道?我要是连情分都不要了,还要公道做什么?”

萧老板看着他,看了许久,哈哈大笑,笑得连底裤都在乱颤,骤然间笑声一顿:“好好好,我成全你。苏兄,你在笑纳楼里曾经有言在先,送出一条命去,了结了尊师与诸位英雄的恩怨;又放话在后,说是借刀堂必定要滥杀无辜,才请了诸位英雄前来助拳。这两件事,你都没忘吧?”

“忘不了。”苏旷抬眼看向铁敖的方向——铁敖和楚随波并肩而立,楚随波正揽着二毛的肩膀,静静看向这边。他一咬牙:“只不过,要算账大家一起算账,萧老板稍后,容我拖个人下水。”

他不待萧老板回复,大步就向楚随波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高叫:“随波,来来来,场子热了谁也别躲开,该交代的,咱们都交代了。”

楚随波讶然:“小苏,我要交代什么?”

“我交代什么你就交代什么。”苏旷三步两步已经走到他面前,双脚不丁不八地一站,一手指着他鼻子:“你前脚到了王嘴村,后脚就满村子蝴蝶乱舞,这蝴蝶不是你放的就是我放的,我扪心自问不是我啊,那就是你了;这里人人要我的性命,横地里冒出来一群官兵也要我的性命,我扪心自问没这么招人不待见,后头必定有人主使,方圆百里的也没有其他人,我斗胆猜猜就是你了;随波啊,咱们兄弟一场同僚多年,你到底是想干什么要干什么,给我说清楚讲明白,免得你拐了我师父去,一门心思帮着你君子报仇,到最后还蒙在鼓里呢。”

这番话说的真是又不讲理又不中听,楚随波再好的涵养,脸色也沉了下来:“小苏,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苏旷一摊手:“有证据我找你干什么?有证据我直接告诉大家了。”

楚随波强忍怒火:“你也是神捕营出来的人,没凭没剧的话,如何可以乱说?”

苏旷摊开的手还没缩回去呢:“你也是神捕营出来的人,你该知道,敝营实在问不出口供的时候,还有一招叫做恃强凌弱,严刑逼供。”

铁敖怒道:“旷儿!”

楚随波也怒道:“小苏,好大的口气,你笃定是你恃强凌弱?”

苏旷嘿嘿一笑:“是你就更好。楚兄适才也在泥里头摸爬滚打过了,什么水准什么能耐大家都瞧着呢,真要是深藏不露手底下留活,那正好是不打自招。”

楚随波这才发觉,一气之下已经落入此人圈套,只要一动起手来,那真是输也不是赢也不是。苏旷是蛮不讲理,但笑纳楼这群人一样的蛮不讲理,只要看出来一样藏私,那其余的件件藏私。他口气立即弱了三分:“小苏,你一而再再而三血口喷人,我看在世叔面子上忍你三分,你何苦咄咄逼人?即便你功夫高过我,那又如何?大家伙都在看着呢,难不成拳头硬就是道理?”

“诶,楚兄,装孙子我可不如你。你要是真能忍住,就是不露真功夫,我也就索性认倒霉了。”苏旷举起右手,向身后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群雄”招呼一声:“我师父教诲过,拳头是讲不出道理的,刀才可以——哪位英雄借刀一用?”

破空一声锐响,一条三棱链子鞭呼啸着飞入手中。

楚随波一张白净脸庞微微红涨:“苏旷,我是让你,不是怕你。”

铁敖只顿足:“随波,不要动气!旷儿,不许胡闹!”

这句话真是火上浇油,苏旷一肚子气,又没法冲师父发作,一瞪眼全朝楚随波来了,“有种的你就继续让着我!”

他链子鞭一挥,力劈华山当头盖脑地就砸了下去。

苏旷虽然有伤在身,但红着眼打架的时候,天下还没有几个人能留后手。

这一鞭力道之猛足以开碑碎石,楚随波不敢硬接,左足点地,凌空向后轻飘飘翻了出去。

他身法之俊逸,哪里还有半分泥中挣扎的影子?

苏旷跟前一步,鞭路横转,卷向他的腰身,楚随波刚刚落地,足尖又是一点,一个筋斗翻向苏旷身后。

“来得好!”苏旷也不转身,一肘直撞他的胸肋。

楚随波双掌在他小臂上一错一推,身形向后直退,双足在泥地上划出两道长长痕迹。

这三退委实是行云流水,毫无滞碍,铁敖也看得微微动容。

苏旷微微咬牙,这小子好毒的眼睛,看准了他左腿有伤,行动略有不便,一味腾挪闪躲,高来高去,如此时候一长,非落下风不可。

楚随波翩翩之中,还有余裕:“小苏,我说了,未必怕你。”

这个人的轻功好得让人生气,苏旷看起来似乎是在生气,他一抖手,链子鞭脱手飞出,舞成一团呼呼旋影,砸向楚随波面门。楚随波动作也快,双手分光捉影,一捏鞭柄,一捏鞭梢,在半空之中长笑:“小苏,我说了我在让你。”

苏旷链子鞭脱手的同时也跃了起来,楚随波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以己之短攻人之长的事来,楚随波的身体正在下坠,手中链子鞭已经来不及挥出,只好双手一抻,鞭如短棍,格向苏旷胸口。苏旷连看也不看链子鞭一眼,左腿凌空勾住楚随波左腿,两个人纠缠着一起落下,苏旷借着下落之力,左腿尽力一格,喀喇一声响,两个人左腿一起脱臼。

链子鞭格上胸口的同时,苏旷扯着楚随波的头发用力向后一拽,左臂一翻压着他的喉咙,对着脸就是一拳:“我也说了,你有种就继续让我!”

这简直就是流氓的打法,苏旷左腿反正也伤了,索性伤到底,他左臂又是一推,一拳向楚随波小腹砸过去,楚随波忙乱之中,用链子鞭一挡,苏旷也不在乎,改拳为掌,原封不动,连钢鞭一起推在他的小腹之上。

这一掌拍下去,正击中丹田,楚随波被打得真气尽散,弓着腰佝偻成一团——他实在是不服气,但痛得满脸抽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旷动了真怒,掌心在衣服上随意擦擦血痕,又握拳,左臂架起楚随波的下巴:“我可是有言在先,要恃强凌弱,严刑逼供,楚随波,你是神捕营的一号人物,小来小去的咱们就跳过去了,抗不住的时候,你吭一声,嗯?”

楚随波抖了抖,右腿用力,试图抽出那条脱臼的左腿,苏旷冷眼看过去,一掌切在他右腿酸筋上:“别跑,要么还手,要么求饶。”

阴雨天,背后有一点淡淡的影子,挪了过来,随即,一只手轻轻按在苏旷肩膀上:“旷儿,住手。”

苏旷低头看了看那只手,抬头,直视楚随波的眼睛:“没用的,楚随波,我曾经发誓不再逼供,可这回我不在乎破戒,长痛不如短痛,你告诉我,蝴蝶哪儿来的,怎么放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随波张着嘴,吸了几口气,呵呵冷笑:“苏旷……苏旷……你以为……我不敢告诉你?我是怕你听了后悔。”

苏旷怔了怔:“你什么意思?”

那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旷儿,放开随波。蝴蝶是我养的。”

苏旷忘记了那只脱臼的左腿,一转身站起来,又一步扑倒,他抬头,盯着铁敖的脸大叫:“师父!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畜生真是你亲儿子?”

铁敖扬起手,又垂下:“先把腿接上,我告诉你……旷儿,这是个误会。”

雨不知何时停了,只有薄薄的雨雾随风挥洒着,众人围拢成群,苏旷和楚随波都在揉着左腿,铁敖踌躇着,不知从何说起。

“世叔,我说吧。”楚随波放平了左腿,缓过第一口气来。

“说起来,蝴蝶是我母亲养的。”他说,“世叔恐怕有所不知,我们举家迁往昭通之后,家里生计甚为艰难,夫人对我母亲多有呵斥责骂,我母亲郁郁寡欢,我也一直……恼怒得很,十年前,就护着我母亲迁往大别山中一处幽谷独居,我母亲当时身无长物,只带了几件衣服,还有一笼蝴蝶防身。四个月前,我接到世叔书信的时候,就前往母亲的别居,向她借了一匣子蝶卵,匆匆送与世叔防身。三个月前,石叔父和王家叔叔带着世叔的书信找到我的时候,我想着母亲那里是个不错的去处,就护送他们一路前往,到了山谷,母亲才告诉我,说是那些蝴蝶久居滇藏之交的大峡谷,有些水土不服,千万要慎之又慎,最好不要用于伤人,免得弄出乱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