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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夏至(78)

反复斟酌过的念头,说出口倒没她以为的那样艰难。

晏斯时目光安静极了,叫她一瞥之下很难猜出他此刻的想法。

而他的声音也堪称冷静:“你知道我现在是清醒的。”

“我知道。”

“那为什么……”

夏漓不知道如何回答,“……可能不合适。”

“我们?”

在几分清锐的目光注视下,她很难点头。

“真拿我当老同学的话,就不该用这种套话敷衍我。”

夏漓一时沉默。

双闪灯跳动,似一只表,在她心口走时。

最终,她很平静地说:“每个人对亲密关系的理解都不尽相同,期望也不相同。”

晏斯时每一次的反问都一针见血:“意思是,我没有达到你的期望。”

夏漓想说不是。

不是,或许是我没有达到你的期望,所以你连门扉的一线都不曾敞开给我。

方才回程途中,她后半程完全清醒,一直在反复考量最近的事。

像一块染色的布,反复捶打洗练,直至再也榨不出一点颜色,她也想得一清二楚。

她可以装傻,但是做不到。

小时候吃不上的糖果,长大以后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

但晏斯时不是糖果,不是为了完满少女时期遗憾的一种补偿。

她无法自欺欺人地只去品尝那最易得的甜味。

原谅她不自量力。

她想做那个真正可以走进他心里的人。

而如果她不是那个人,那么宁愿连这份保质期未知的甜也一并舍弃。

趁现在,她还能舍得下。

还没有彻底泥足深陷,不会那么痛。

他是闯入夏至的一场雪。

原本就是她世界里不会存在的存在。

人造雪毕竟不是真正的冬天。

晏斯时没有再追问什么。

她这两秒钟的沉默,在他那儿已算是做了回答。

他搭在方向盘的上的手,此刻以一种很是颓然的状态垂落了下来。

昨天订花。

那花店的官网上写,白色玫瑰的话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

是他还太糟糕。

不到时候说出这句话。

片刻,晏斯时清了清嗓,方能重新出声:“生日还算开心?”

“当然……以后应该都不会有这么好的生日了。”

晏斯时看见她深深点了一下头。

但他已经很难判断,她是出于真心,还是对他的安慰。

真觉得开心,不会这时候突然来判他的死刑。

或许是他的沉默,让她觉得她必须还得说点什么,她看他一眼,说道:“……抱歉。希望你不会觉得我是个莫名其妙、讨厌又矫情的人。”

“我从来没这样觉得。”

高中那段日子,于他是彻彻底底的兵荒马乱,结束得更是仓促无常。

而她是他能想起来的,为数不多的一抹亮色。

晏斯时伸手,指了指副座前方的储物格,“给你的生日礼物。还是希望你能收下。”

夏漓伸手按开,那里面有一只包装精致的礼盒,墨蓝色布纹纸,拿在手里很具质感。

“……谢谢。”

晏斯时没应承这句话。

没什么能替她做的了,好像担不了这个“谢”字。

车外已是天光大亮的情形。

晏斯时按下按钮,将车解锁。

夏漓拉开了车门,而后对他说“早安”。

他好像是“嗯”了一声,但不知是否真的发出了声音,眼前一切都有些失焦般的模糊。

车门摔上了。

片刻,又重新拉开。

他立即抬眼。

夏漓就站在车门外,迎着晨曦,那一身衣服是一抹捉不住的月光白。

她说:“生日许的第三个愿望,是希望你快乐,这是真心的……希望有那样一个人,陪你实现。”

他没说什么,就这样看着她,脑子好像停转了,有些不能理解她的话。

除了她,还能有谁?

夏漓顿了顿,像在等他说“谢谢”一样。

他知道这很失礼,但实在说不出了。

她又说了句“拜拜”,车门重新阖上了。

晏斯时望着车窗外那道身影走进了小区,直至看不见。

低下头,靠在方向盘上。

心脏如被注入了一剂急冻液,血液也缓缓停止流动。

黑色的潮水涌上来。

那喉咙似被掐住,无法呼救的窒息感分外熟悉。

第45章 (宁愿饮鸩不愿忍耐...)

为免吵醒徐宁, 夏漓进门时动作放得很轻。

她洗了一个热水澡,在床上躺下, 整个人有种熬了通宵的昏昏沉沉。

睡不着,眼睁睁熬到平常上班时间起床,洗漱时看一眼镜中自己, 脸色暗沉毫无气色。

一上午都头重脚轻, 开会时思维比平常慢了不止一拍,叫她觉得自己像具行尸走肉。

彼时夏漓正准备起身去倒水, 有个同事叫了她一声,循声望过去, 却见那同事身旁站着的, 是设计部的林池宇。

夏漓笑着打声招呼, 还是叫他“Zack老师”。

林池宇因这称呼有些不自在, 再次强调可以直接叫他“小林”。

“听说昨天是你生日,但你好像你一整天不在公司。”

“怪不得。”林池宇将手里拎着的一只礼品袋递给她,“给你准备了一点生日礼物, 生日快乐。”

夏漓笑说“谢谢”, 往袋里看一眼:“不是太贵重的东西吧?”

“不是。自己设计打样的一组徽章, 小玩意儿。”

林池宇始终有些局促, “那,那我先回部门了。”

林池宇走后, 夏漓拆了礼物。

徽章一组六个,动物园题材的, 每种动物都特别憨态可掬。

烤漆珐琅工艺,十分精致。

但她好像想不出怎么派上用场,赏玩了一会儿,就随手放进电脑桌的抽屉里了。

这天夏漓没加班,到点便走。

到家,一眼便看见桌上那一束白玫瑰,它那么安静漂亮地存在,好像因看见它而产生的几分伤感,都是对它的不公正。

夏漓很难说自己是什么心情,坐在那里呆呆地欣赏了一会儿,拿手机拍了张照,这才起身去洗了个澡。

回到房间里,又一眼看见了早上随手放在梳妆台上的,晏斯时送的礼品盒。

犹豫了好久,还是将其拆开。拆得很快,像是故意对抗那潜意识里几分珍视的心情。

里面有两样东西。

一条项链,铂金线条状的鱼形,简洁优雅,鱼眼处镶一粒蓝色宝石,灯光下折射的光芒,如同鱼从海底跃起,鳞片反射阳光的那粼粼一瞬。

另一样,是一副30×20厘米的小幅油画。

整幅的墨蓝色,点缀几笔白色,是深夜静谧起浪的大海。

角落里,更细的画笔落了两行字:

The big wave brought you.

Y

夏漓盯着落款“Y”看了好久,盯得那画里的海面都泛起一点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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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并不是没再碰见过晏斯时,毕竟在一个园区。

一次是在中庭的咖啡座那儿打电话,遥遥看见晏斯时朝他们公司那一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