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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547)

王微不禁摇了摇头。

张原出声了,问:“修微想说什么?”

王微道:“没什么,相公早些睡吧,明日还有很多事等着相公去做呢。”说着,把头挪开一些,只搂着张原的腰。

积雪寂寂,寒夜深沉。

……

翌日一早,张原就给杜松写了一封信,说了他有可能出使朝鲜,请杜松明年初派人来兵部领取军械时安排几个武艺高强的军士来京,若他能成行,就随他赴朝,若不能成行,就领了军械回榆林,这对杜松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也不违反军规律法,当年张居正回乡祭父,戚继光还派精锐军士一路护送,现在的张原当然没法和那时的张居正比,但去朝鲜是公干,要几个军士护卫也很正常,届时张原会通过兵部的关系下正式调令——

这日午前,宣武门外的那个书坊老板袁朝年跟着武陵来了,呈上书坊财物清单,张原道:“让武陵去验看就行了,拟好契约再给我看。”

武陵道:“少爷,我昨日已经和符叔一道去宣武门外仔细验看过了,那个书坊所有房产和财物大致折银一千二百两。”

张原对袁朝年道:“那就立一份入股契约,就按我昨日说的,武陵代表我作为书坊股东,出两千四百两银子入股书坊,以后书坊股份你占一、武陵占二,每年年底结账分红,书坊主要还是由你管理。”

袁朝年甚喜,他一个小小童生,能与前途无量的状元公合股开书坊,有这么个大靠山以后书坊财源滚滚可以想象,当即磨墨提笔,按照张原的意思拟了一份入股契约,张原看了,表示同意,就让武陵和袁朝阳签字画押,各执一份,武陵这边先交股银一千二百两给袁朝年用以招募刻印工人、扩大书坊规模,余下的一千二百两银子在半年内缴清,袁朝年使用这些银子必须账目清楚,武陵有权随时审核——

第四百四十三章 叙旧武陵春

袁朝年携契约和银子离开后,张原对武陵道:“小武,我们午后要去泡子河畔坐冰床玩耍,你和姚叔去宗子大兄那里把近视镜、昏目镜、焚香镜搬到灯市街翰社书铺出售,零售价是昏目镜四两五钱、近视镜六两五钱,焚香镜四两,都比山阴售价要略高一些,这四千里运到京城,运费要算进去的——这年底手头有些紧啊,就靠卖眼镜的银子过年了。”

武陵嘻嘻的笑,答应着,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张原问:“小武,你有何话要说?”

武陵挠着后脑勺傻笑,还是开不了口。

一边的薛童大声道:“介子相公,小武哥想娶云锦姐姐。”

张原哈哈大笑,拍着武陵的肩膀道:“小武放心,我已有计较——我问你,你与云锦是想年前结婚还是待新年正月再说?”商澹然早就征询过云锦的意见,云锦答应嫁给武陵,武陵今年十八岁、云锦十六岁,都已到了适宜婚配的年龄。

薛童鼓噪道:“就今晚成亲,小武哥等不及了。”

“一边去。”武陵推搡了薛童一把,挠着头对张原道:“全凭少爷和少奶奶作主。”

张原道:“今天都腊月二十五了,还是放在正月里吧,婚姻大事,不能太仓促。”

武陵连连点头,喜得合不拢嘴,薛童和白马两个少年就闹着向小武哥讨喜酒吃,张原入内向商澹然说了这事,商澹然笑道:“好,明日请清墨山人择个好日子,好好操办一下,云锦从六岁起就跟着我,我不能亏待她。”

云锦就在边上,羞得满脸通红,含羞相谢姑爷和小姐,云锦以前觉得武陵矮小,这两年武陵长高了许多,武陵是姑爷的亲信,模样也清秀,她嫁给武陵后,依旧能够陪在小姐左右,这让云锦很满意。

……

未时二刻,柳东溟、许筠、金中清三位朝鲜使臣准时到访,给张原送来了两个大礼盒,说是偏远小邦的土仪,请张修撰笑纳,有油芚、棉纸、笔墨这些不大值钱的朝鲜特产,更有价值不菲的宝石、水晶和人参,张原谢过,并未拒绝。

内院的王微烹茶,让蕙湘端出来款待客人,王微吃了茶道大师闵汶水几年的茶,耳濡目染,也学得一手好茶艺,许筠、金中清多次出使大明,从未尝过这般好茶,赞不绝口。

柳东溟取出金中清昨夜拟就的准备正旦朝会时呈给大明皇帝的奏章,征询张原的意见,张原也不客气,提了几点修改建议,柳东溟表示佩服,回去后就按张原所说的修改。

张原问起蔚泰酒楼案情审理结果,金中清道:“在下今日午前还去了锦衣卫衙门拜会了王千户,王千户说抓到的那个名叫昂阿巴的女真奸细怎么也不开口,若不是那个姓翟的掌柜招供说昂阿巴是建州正白旗的牛录额真,王千户他们还真要认为昂阿巴是哑巴了,这女真奸细从被抓获的那日起就不肯进食,又断了手腕,现在已奄奄一息,看来想让这人招供很难了。”

张原道:“可惜没能抓到那个红脸书生,那红脸书生极有可能就是建州正白旗旗主黑还,三位使臣可曾识得黑还?”

柳东溟与金中清对视一眼,金中清道:“黑还是奴尔哈赤第八子,我等只闻其名,以前并未见过他。”

张原察觉柳东溟神色有异,金中清应是言有不尽,心想:“光海君与奴尔哈赤素有往来,柳东溟是国舅,想必是知悉其中内情的,据我所知,在萨尔浒之战前,光海君迫于大明朝廷的压力,不得不出兵助战,而在战后,光海君就两面周旋想保持中立了,徐师兄曾向万历皇帝上书,要求派大臣到朝鲜监护其国,这样才能控制朝鲜并牵制后金南侵,徐师兄是很有识见的,但朝中大臣还抱着宗主大国所谓的仁义宽厚,未能支持徐师兄的建议,其实在非常时期,宗主国派人监护属国是有先例的,完全可行——”

许筠、金中清都是朝鲜国博雅的儒者,自然要与大明国的新科状元引经据典品茗长谈,副使许筠是李贽的崇拜者,这次在京中觅得李贽的《焚书》,视若珍宝,许筠知道张原的老师焦竑与李贽是好友,焦竑曾刊刻有李贽编著的《藏书》六十八卷,但李贽死于狱中后,部分著作被礼部下令焚毁,这几年禁令已弛,李贽的书又在坊间出现,但《藏书》因为多达六十余卷,至今未有新刻本,许筠从张原言谈中察知张原对李贽也颇欣赏,不是那种视李贽学说为毒蛇猛兽的传统儒者,就想请张原写信给南京的友人代觅一套《藏书》——

张原微笑道:“许副使,不是在下不肯帮忙,但李卓吾的书在大明都被很多人视为异端邪说,若经由在下之手传播到贵国,只怕传扬出去不大妥当。”

许筠霎时间涨红了脸,离座长揖道:“在下冒昧了,张修撰勿怪。”

张原还礼道:“许副使爱书之人,又何足怪。”心道:“我这边想引进西学都困难重重,举行了大辩论也效果有限,又何必让王学左派的李贽学说搅乱朝鲜儒学传统,对于朝鲜,现在不是改变其学术思想的时候,宣扬正统儒学的忠义仁孝才更有用,朝鲜对大明就是要死忠——”

谈论了小半个时辰,金中清见厅外有婢女频频来窥,料想张原还有事,便与柳东溟耳语几句,三位朝鲜使臣便起身告辞。

张原送出大门外,与柳东溟三人殷殷道别,才一转身,就见景徽在金柱大门内对着他笑,说道:“姑父,我把你客人赶跑了。”

张原笑道:“小徽来了,那我们就出发去泡子河畔吧。”

这时祁彪佳从兵部廨舍赶来了,要陪未婚妻商景兰赏雪景坐冰床呢,商澹然也是好游玩的,把九个月大的小鸿渐也带上,王微、穆真真都去了,雇了三辆大车,到泡子河畔一看,玩冰床的人很多,男男女女,没有空余的冰床,听得那滑行的冰床中有女子在唱苏州小曲,还有男子的大笑声,想必是京中风流子弟挟妓游玩,张原这边都是女眷,自是不好混到那些玩冰床的男女中去,就先到张联芳的豪宅去等着,商澹然带着小鸿渐去找张岱之妻刘氏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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