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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陵雪(83)

顾师言已有十来天没见到望月研一了,一见之下,吃了一惊,望月研一双目深陷,瘦骨嶙峋。顾师言惊问何故?望月研一淡淡道:“我潜伏七日七夜,终于打探到一些重要之事,寻回女主总算有点头绪了!我马上还要走,顾公子,三日后你出朱雀门,到灞陵原上等我消息,记住,一日不见等两日,两日不见等三日,我一定会把女主带出来的!”顾师言心情激动,道:“好,望月先生,我一定等。”

望月研一转身向伊婆婆跪下,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顾师言听不懂,只听伊婆婆说了一声“望月尊者千万小心!”顾师言正待问他去哪里?是否要人相助?却见望月研一笔直站起身来,朝顾师言一点头,身子一纵,跃上屋顶,一晃不见。

顾师言去见杜瀚章,见南诏酋龙也在,酋龙正面红耳赤说着什么,一见顾师言,便道:“顾老弟,听说你也去大明宫看棋了?”顾师言说是。酋龙忙问:“那你看那副棋枰是不是我的楸玉棋枰?我那楸玉棋枰你在成都见到过的。”顾师言点头道:“确是楸玉棋枰。”酋龙对杜瀚章道:“是不是?顾老弟也这么说,楸玉棋枰是我南诏之宝,今落到日本人手里,非夺回不可。”大繁树在一边放屁添风咳嗽助雷,附和道:“是呀,怎么被他们盗去的都不知道,害得璎珞鬼妹拿鞭子抽我师弟。”顾师言心想:“就让酋龙去和源薰君捣点乱,越乱越好,望月先生或可趁乱把衣羽带出来。”只是不明白望月研一为何要他三日后在灞陵原上等,难道衣羽又不在南梢门大宅了?

酋龙道:“我南诏先礼后兵,明日我亲自登门,就说这棋枰是我的,源薰君还我便罢,不还,那就不客气。”大繁树攘臂捋袖,气势汹汹道:“敢不还,我就抢。”杜瀚章怕闹出事,劝道:“酋龙殿下,那棋枰没什么了不得,原先你也不怎么看重,怎么这下子当起宝来了!”酋龙道:“在我手里,当宝当草由得我,到了别人手里就非夺回不可,更何况这些日本人我看着就生气。”酋龙嫉妒源薰君风度翩翩,棋又下得那么好,相形之下,显得他南诏王子粗陋不文。

杜瀚章道:“酋龙殿下,此事还须冷静,这里是长安城,万一闹出点麻烦来,皇帝面上不好看。”酋龙虎着脸道:“依你说这事就算了?我南诏酋龙可咽不下这口气,我宁愿把棋枰送给顾老弟,决不能让日本人得了去。”顾师言一笑,道:“多谢!”

天色已晚,杜瀚章开宴请酋龙等人人吃晚饭,忽见郓王差人来报,说明日由三痴道人约战源薰君,请顾师言立即回王府有事商议。酋龙道:“好,我明日便当着皇帝的面向源薰君要回楸玉棋枰,看他有何话说。”

顾师言回到郓王府,去书房见郓王。郓王道:“马元贽这些人撺掇父皇让三痴道人出战,我看即使赢了也不光彩,输了更难堪。不过父皇已答应若这三痴再败就由你出马,你还是扮作庞铮,源薰君是庞铮手下败将,一见你这庞铮自然甘拜下风,哈哈。”

六月初八,三痴道人与源薰君之战可谓一波三折,按正常棋力,源薰君实在三痴之上,但三痴有障眼法、有惊魂咒,可以在瞬间扭转败局。果然,棋至中盘,三痴见自己的白棋处于劣势,中腹一条大龙被追得疲于奔命,便使出他的障眼法,源薰君只觉眼睛一花,紧要关头却在闲处落子,被三痴轻松作活,三痴的白棋原本实空占优,现中腹大龙一活,局势当即逆转。三痴面有得色。但源薰君轻摇折扇,未见沮丧之态。转眼棋局又到了收官阶段,与昨日的阎景实一样,三痴也突然变得不会下棋了,大官子不收却收单官,这样下去,必输无疑。却见三痴身后观战诸人中走出一个瘦瘦小小的青袍道人,顾师言一看,这道人竟然是轩辕集,想必是来为徒弟坐镇的,今见三痴危急,意欲援手。

轩辕集走到三痴身后,伸出手掌贴住三痴后心,助其守住元神,无意间抬头一看,见源薰君身后的那个白眉老者眼光呆滞地瞪着他。轩辕大吃了一惊,脱口道:“赵师兄。”白眉老者恍若不闻,依旧呆呆地看着他。轩辕集退后数步,向马元贽耳语几句,徒弟三痴也不顾了,仓皇而去。

顾师言心道:“轩辕集叫这白眉老儿‘赵师兄’,难道这老儿也是罗浮山道派祖师白石道人的弟子?柴仙师言曾说施法欲害伊婆婆性命之人其功力似更在轩辕集之上,难道就是眼前这呆若木鸡的白眉老儿?”

顾师言疑团难解,棋枰上却已决出输赢,三痴道人糊里糊涂就输掉了,回头想找师父轩辕集,却影子也不见。三痴道人不胜惶恐,生怕皇帝治他的罪,赛前他可是信誓旦旦,就差没立下军令状了。

连败两场,宣宗脸面实在挂不住,忽见南诏王子酋龙上前施礼道:“皇帝陛下,小王有一事禀报。”宣宗问:“酋龙王子有何事?”酋龙指着那副楸玉棋枰道:“这棋枰是我南诏之物,去年在成都被盗,西川杜瀚章公子可以为证,未想时隔半载,却到了源薰君殿下的手里!”酋龙这话甚是无礼,其意直指源薰君偷盗,藤原良房等人无不变色,独源薰君神色如常,也不分辨,等候宣宗发话。

宣宗心想这倒是件尴尬事,这南诏王子也是好笑,你丢了棋枰找朕做什么,又说日本王子的棋枰是你的,难道让朕叫日本王子把棋枰还你?不过他既然求朕作主,总要给他个答复。

一旁侍立的令狐绹见宣宗踌躇不语,忙道:“酋龙殿下,翰林院藏珍阁有不少精美棋具,其中还有当年大国手王积薪留下的棋枰,我们皇上知道殿下酷爱围棋,有意赐你一副棋具,你意下如何?”

宣宗得令狐绹解围,点点头。哪料酋龙蛮劲发作,非要取回这楸玉棋枰,并说得此棋枰者棋艺无敌于天下。源薰君微笑道:“既然南诏王子相信这无稽之谈,那好,这棋枰就算是你的了,你我对弈一局,且看你是不是天下无敌?”

酋龙登时脸涨得黑红。源薰君身后藤原良房等人“嗤嗤”冷笑。

郓王岔开话题道:“源薰君殿下棋艺果然高明,连挫我大唐两位高手,明日将由棋坛宿将庞铮来向殿下讨教,殿下有暇否?”源薰君一愣,随即笑道:“郓王殿下,小王虽然是日本国棋道第一,但却畏惧上邦的两个人,自知不敌。”宣宗“哦”了一声,忙问是哪两个?源薰君道:“回陛下,一位是郓王爷方才提及的庞铮先生,另一位是人称江东孟尝的顾师言顾公子。小国第一,在大国只能算第三。”

沉香殿上一片惊叹之声,有些大唐官员就飘飘然起来。顾师言却觉得奇怪,这源薰君心高气傲,为何会说这样的话?顾师言觉得这些日子以来遇到的怪事、不可解之事太多,实在是伤脑筋。

源薰君既已甘拜下风,也就不用再比了。宣宗心想还是顾师言这小子厉害,没出场就把日本王子给镇住了,看来朕是要赦他无罪。

南诏酋龙恨恨而去不提。顾师言辞别郓王回到杜瀚章府上,去问伊婆婆那个白眉高颧的老者是谁?是否就是吉备真备的师弟?伊婆婆道:“是听说国师有个师弟,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他姓什么。”

初九日一早,顾师言在戚山堂的陪同下出朱雀门,过灞陵桥,来至灞陵原,策马登上地势高旷的南陵。南陵乃汉文帝之母薄太后的陵墓,依山而建,可俯瞰整个灞陵原。顾师言、戚山堂二人立马山岗,纵目四望,但见灞陵原南连秦岭,北濒灞河,山丘起伏,俱是汉室陵墓。戚山堂道:“此处甚好,望月先生一出现我们就能看到,不知他何时才来?”顾师言道:“不知,只说三日后让我在此原上等候,也许要等好几日。”戚山堂道:“无妨,小将陪着顾公子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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