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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后第二年(81)

作者: 相吾 阅读记录

岑妄听了这话,轻轻摇了摇头,道:“可是你也死了,那就不算数了。”

宁萝还要说些什么,岑妄却是在哀求了:“阿萝,我求求你离开吧,我快要撑不住了,我不想再丢一次脸了。”

宁萝愣了一下,想看岑妄的神色,可是他已经很有先见之明地将脸埋在了膝头,高大的身影以这样的姿势蜷缩起来,格外得局促可怜。

宁萝只好点点头,转身往巷口走去,忽然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宁萝忙转身,就撞进了岑妄的怀里。

他长手长脚的,胸膛也宽阔,能把宁萝整个人给兜住,按着她听那‘砰砰’的心跳声。

像是年三十晚上的烟花爆竹,怎么也静不下来。

在宁萝伸手推开他前,岑妄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抽泣后的沙哑,他道:“不想祝你与林深百年好合,我只能祝你日后幸福美满,得偿所愿。”

可是他又如何不知道宁萝的得偿所愿里包括了与林深的百年好合呢?

岑妄说完后就飞快地伸回了手,然后默默地又走回了巷子的原处,重新蹲了下来,仍旧是双手抱着膝盖的姿势,仍旧撇过头不愿看着宁萝。

好像再多看一眼,他就再也舍不得宁萝,一定要把宁萝强留下来似的。

宁萝不知再说什么比较好,又或者其实什么都不说更好,她看了岑妄几息,便离去了。

岑妄的耳朵敏锐,就算宁萝的脚步声再轻,他也把鞋底摩擦过地面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但他的耳朵再敏锐也是有个限度的,因此那摩擦声也渐渐地没了。

岑妄知道宁萝确实走了。

又只剩了他一个人。

岑妄咧开嘴,想笑,可是眼泪又不值钱似的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

宁萝再次汇入人群,站在喧闹声中,还恍惚地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今夕又是何夕,直到被拥挤的人群推搡了几下,她才缓慢地回过了神。

她先想到之前买好的兔子灯和一些小零嘴,因为要带走岑妄,而都被她丢了。

得去重新买。

好麻烦。

宁萝在心里叹了口气。

但很快她又想到了还在巷子里的岑妄,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毕竟岑妄就是麻烦的源头,所以想一想,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宁萝的心思越发沉重起来了。

她倒是宁可岑妄在使什么苦肉计,这样她顶多被恶心一下,膈应一下,其实不算什么的,她的社交圈子没办法和岑妄重合,只要让林深闭嘴,她就不知道岑妄守孝守得有多情深意重。

现在倒好了。

他还哭了呢。

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抽抽嗒嗒地哭,委屈巴巴地像个孩子一样。

宁萝顶多杀过男人,却还没把哪个男人弄哭过,所以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想来想去,也只能把一切重新怪到了岑妄的头上,毕竟他这样大的一人,怎么就不要面子呢?说哭就哭,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可是宁萝很快想到,岑妄当是不怕的,他还给自己传过更离谱更丢脸的事,也没见他难受,反而乐呵呵地问她肯不肯相信他。

他就是这个性子,不在意流言蜚语,总觉得身子不怕影子斜,所以也不怕别人误解他。

他长这样大,如此努力认真的解释,除了她这外,大约也是没了的。

宁萝觉得她不该想下去了,她觉得她现在进了个误区,就像那句话说的‘放下屠刀,立定成佛’,作恶者放了屠刀就立刻能成佛,可是从前的恶该如何算。

宁萝也不觉得岑妄的眼泪能改变得了什么,她说前世杀了岑妄就算是了结了,也是因为她真的累了,不想再被过去裹缠,只想过属于她宁萝的日子而已。

所以算了吧,既然不是专门膈应给她看的苦肉计,那么岑妄愿意画地为牢也是他的事,和她没有关系。

宁萝这般想着,终于又放松了下来,打算重新把小兔等和零嘴买起来。

毕竟林深还在等着她回去呢。

第五十五章

巷子里都是孩童跑闹的声响, 还未到除夕,他们便迫不及待拿着炮仗撒野了,在淡淡的硝烟味里, 更浓的是街坊炒花生米、蒸年糕、炸麻花的香味。

但林深觉得最重的还是火药带来的硝烟味。

他写完信上最后一个字,把笔放了下来,看着纸上未干的墨迹, 他倒有几分怅然。

多热闹的巷子, 多可爱的孩子,多好的街坊, 可惜了。

可怅然归怅然,该做的事还是得去做, 林深的目光缓慢落在放在一旁的拆开信纸上, 不长的信, 都在劝他娶妻。

“除非我大阿可以彻底占领锦端,否则你一辈子都得待在锦端, 做个汉人。你是回不到草原的, 既然如此, 你该有个汉人的妻子, 这样你才不那么引人瞩目。”

照理来说,林深的这封回信该是拒绝这页纸的要求, 这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他来到锦端后,这样的拒绝也不知道写了多少,连文字编排都不用斟酌, 提笔就来。

可今时不同往日, 他写满了一页的回信, 宁可去絮叨锦端的新年, 也没有提过一句拒绝。

或许他也是看清了,认了命了,这么些年,他总觉得自己还能回到草原去,那并非他真正的故土,可是他在那儿长大,比起锦端这个故乡,他其实更熟悉草原。

林深已知道自己并非一个真正的汉人了,他在锦端总能感到些格格不入的寂寞,尽管表面看上去他与那么多人交好,身边并不缺少朋友,可只有林深知道那是假的,都是他装出来的。

一个探子么,广交好友,才能从芜杂的信息里挖出最有价值的情报,譬如一年前那次大阿躲过燕王的突袭,就是因为他的商户朋友告诉他发了笔财,想请他吃酒,所以才被林深有心探查出来的。

没办法,他只是个小小的主簿,这种突袭的机密事,是不能走漏风声的,除了燕王的心腹几乎没人知道,可是兵器和粮草没法骗人,他作为主簿又经常能接触到账本,自然能知道军营里的正常采买是个什么光景,所以他两相一对就知道不对,于是立刻去信警示,立了个大功。

但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太好用了,汉人面貌,汉人心思,还有些小聪明,于是他成了大阿那么多暗探里为数不多能派上用场的,所以他就彻底回不去了。

当林深从那些信里的字里行间意识到这时,他的孤独就更加深了。

恰恰在此时,他遇到了宁萝。

其实宁萝搬进来那日,他提着粽子上门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探子么,想尽办法探寻消息,又害怕自己被人探了去,青巷又算是他的老巢,他自然想把这儿所有邻居的一切情况掌握在手里的。

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得走这趟,看看新邻居是怎样的人,该怎么对付她。

可是这样一看,却叫林深看出了个意外。

宁萝推门那瞬间,他先看到的是她的眼,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黑山,以及黑山上常年覆盖的皑皑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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