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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来了个画骨师(98)

作者: 行止将至 阅读记录

陆允时轻笑一声,余安好奇地看了过去,“你笑什么啊?”

背上血肉模糊,衣衫和干了的血痂粘在一起,她看着都疼,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陆允时摇摇头,不语。

余安更好奇了,却又不敢分心,她便也不说话。

偏偏陆允时觉得自己不胡思乱想的话,背上的痛感愈发强烈,他咬着牙道又去招惹余安,“你以前都看些什么书?”

“啊?”余安眨眨眼,不明白陆允时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她小心地敷着药,“看医书啊,还有师父平日里给我的草药。”

说起那个总爱打趣她的小老头,余安嘴角弯了弯,“我师父可疼我了,她知道我女扮男装鲜少出世,平日里除了医书就只有那些画着尸.骨的入殓书看,他便特意去寻小姑娘喜欢看的话本子给我。”

杏眸里盛起幸福的笑意,那个时候师父捡来别人不要的话本子,破破烂烂,这里缺一角那里缺一块,余安却觉得是这世间最好的东西,宝贝的不得了。

师父一身漂泊,身无长物,捡了她之后更是躲躲藏藏,没什么钱财。

十年来余安和师父时不时吃草药,若是遇到了年荒的时候,便上山找些野果,饥寒交迫的日子也这么过来了。

经历家破人亡一事后,她变得很乖,不打不闹,一心跟在师父的屁股后面学画骨的本事。

有时候她也很羡慕和怀念以前的日子,无上娇宠,人人疼爱。可她能做的便是拔一根身边的狗尾巴草,白皙的小手上留着许多划痕,努力地将狗尾草做成一个蚂蚱的模样。

那便是她唯一的玩意儿了。

陆允时听余安毫不在意地说着这些,心却揪了起来。

原来连话本子都要捡别人不要的,还要那隽秀的小字,也是用树枝沾着水在满是泥土的地上之上练出来的。

便是连吃草药充饥,有时都成了一种奢侈。

陆允时垂着头,整个人被一种巨大的背上笼罩着。

忽然,他低声道:“我给你买好的,最好的。”

余安将他背上的衣衫放了下来,去净了净手才走回来,“什么最好的啊?”

她站着,陆允时坐着,故而他仰着头看她,眼里坚定的光芒似是夜空的繁星,耀眼而夺目。

他道:“话本子,笔砚宣纸,小玩意儿,还有很多很多,我都会努力给你。”

余安闻声一顿,只见不可自控地抖了一下。

她垂着眸,笑意更甚,可是命运不允许她答应。

一个午后,余安将竹屋整了整,又拿着陆允时的长剑去院子里除了些杂草。

斜阳西去,余晖洒了下来,长剑发着淡色的银光。

余安手里握着陆允时的长剑,这还是她第一回 仔细端详着这柄剑。

银色的玄铁蹭亮,剑柄细长,顶端嵌着红玉珠石,修长剑身之上刻着繁杂却精致的卷云纹,一朵又一朵,整个剑身轻盈空灵。

缺了点什么。

余安摸了摸剑柄,缺了那根红色的剑穗。

陆允时伤势重,低烧了一夜,又与她一同下山徒步走了许久,眼下精疲力竭沉睡过去了。

趁着此时,她得去山上摘些野果来,还得弄止血的草药。

在汴京的半年,余安经历了许多,即便竹屋这里她过去生活了十余年,但如今她好像很难再相信什么了。

她拿着陆允时的长剑,往后山一点的方向走去,那是以前她和师父经常去的地方,有个野生的果子林。

摘了果子,余安一心都是还在小屋的陆允时,她加快步伐往回走着。

遽然间,空中划过一道暗影,“咻”的一声急速穿梭过树影,直直陷进余安的脚前。

余安双目圆睁,吓得连连后退,手里拿衣服裹着的果子洒了一地。

可她无暇顾及那些果子,眼睛里只存在着那根螺旋飞镖,心下大骇。

顾淮来了!

他不是走了吗?!

余安一骨碌爬起身就要跑,可身后突然出现的一只手,猛地将她朝前一推,她重重地摔倒在地。

“啊。”

顾淮站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见余安摔倒地狼狈,爬都爬不起来。

他笑了笑,慢慢走进蹲了下来,用铁扇的一端拍了拍她的脸,“蠢货,不会好好走路吗?”

余安的掌心在罗刹峰就已经磨破了,好不容易结了痂,可现下又在碎石上磨挲一番,渗出了点血来。

闻声,她怒视着顾淮,用流血的手掌一把拍掉他的铁扇,“滚开,别碰我。”

冷言冷语对于顾淮而言,并不值得生气。但当他用那双淡漠的眸子将余安上下打量一番时,眼底的冷意渐渐聚集起来。

突然,他一把抓住余安的衣领,冰凉的指尖碰了碰余安白皙的侧颈,那里有着一点红色的痕迹。

看上去暧昧极了。

再往下便能发觉余安连衣裳都换了,原本的抹胸襦裙换成了如今这件衣裙,将脖颈下面裹得严严实实,欲盖弥彰一般。

他冷下声音,“你跟陆允时做了什么?”

余安被迫扬起脖子,感受着顾淮的手指在她侧颈上,指尖按在搏动的筋脉上,好像下一瞬他就会忽然发疯,划破血脉,让她血流而亡。

余安不寒而栗,但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并不知晓顾淮说得是她脖子上的那块旖旎痕迹,而是以为他在询问她和陆允时查伽罗草之事。

她皱起眉,“除了查药囊还有什么事,再说了我和他做什么事,也用不着你来管,松开!”

“呵,”顾淮嘴角衔着冷笑,“跟我玩文字谜是吧。”

他点点头,漫不经心站起身来走到一棵树下,拎起了一个粗布抱起来的东西,鼓鼓囊囊,圆圆滚滚,冷着脸丢在余安腿上。

包裹的一角露出了小口,几根黑头发从里面伸出来。

“啊!”

余安定睛一看,吓得大叫,她从那小口中望见一只眼睛。

她认得那是谁,眼珠暗黄,眼角泛白——是昨夜还活得好好的,给他们吃喝的余山柱!

他的头被顾淮......砍下来了......

“你杀了他......”余安眼底升起雾气,极大的愤怒使她红了眼角,“你为什么要杀他!他做了什么让你夺了他的性命,他只是收留了我们一晚。”

余安脑海理智全无,顾淮一次又一次地用无辜的生命来要挟她,恐吓她,鞭挞她,好似看见她的恐惧和怯懦,他心里就舒服了。

这样一个疯子,余安恨不得杀了他。

她心里再没有半分惧意,一只手夺过顾淮的铁扇,将那泛着血腥气的利刃贴在脖子上,近乎哭喊道:“你杀了我,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何故牵扯到旁人!”

顾淮垂着眼睛,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余安夺走他的铁扇,又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破口大骂,直到瞥见利刃捱上那根筋脉,心里某处好像被拨动了根琴弦。

他动了动,“扇子拿开。”

过了会儿又觉得这样说不对,他拧着眉,“扇子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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