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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皇后(108)

琴书神情懒散的靠向身后的藤椅背,作诗扶一扶头上一支硕大五凤金镶玉步摇,娴雅道:“本宫当是什么大事,不过尔尔。”言罢,继续品着茶。

烟落只面无表情的听着,转眸又看向窗外,只见一朵石榴花从枝头坠落,似心底无声的一句叹惋。

再美的花,离了枝头,便也只能零落成泥。

视线回转,凝聚在了藤几之上的插入花瓶中的一束正盛放的罕见绿菊,这原本十月开的花,今年七月便开了,它的花蕊卷曲若流霞,有些妩媚的姿态。她垂眉仔细看着自己套着赤金镂空护甲的纤长手指。

有一天,她用这一双手的指甲勾起了些许无色无味的媚香,点燃、服用、飘散于空气之中皆有催情之奇效。甚至还掺杂了些许依兰草。

有谁会想到,她不过是故技重施,用的便是昔年皇贵妃的手法,催情加上迷幻作用,依兰草初初的作用,便是令人心生喜悦,只怕是警觉如莫寻,也未曾注意到这放置在梅妃床头的奇香绿菊的异常罢。

心中蓦一软,连日以来算计的心如同一卷宣纸软软舒展开来,饱蘸浓墨色彩的柔软的笔触在其上画出了朵朵莲香盈然。

这一切,就快结束了。

……

是夜,阔而远的天际里墨霭沉沉,重重殿宇楼阁在朦胧月色中逐渐凝成单薄的剪影。宫苑深深,一抹黑影悄悄的行走于飞檐宫墙之上,最终停留在了飞燕宫的窗沿之上。

一灯如豆,只见烟落正伏身窗下梳妆台上小憩。

他一个倒挂金钩,利落的翻身,入了窗中,定定站于她的身后。

只见她长发披散着,无一丝一毫的装饰,只着单薄的丝衣,双眸恬静阖着,长长的睫毛蜷曲颤动着,眉心间一点化不去的轻愁,直教人想上前伸手拂去。此时的她,看起来温顺娴雅。

本是闷热的宫中,因着他的破窗而入,送来了殿外徐徐清凉的风,驱赶着一室的烦躁。

烟落突然察觉身后有异响,不由警觉地坐直了身,只觉身后有一股强大骇人的冷寒之气,直迫得她的背脊渐渐凝冻成冰。

眉心一动,她眯起双眸徐徐转身,借着微弱跳动的烛火,看清了身后之人。

竟是莫寻!看来区区慎刑司是决计关不住他这样的人的。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来找她。

一时,心中无措,冷不防,手心中皆是粘腻汗湿一片……

卷二 深宫戚戚 第三十七章 殉葬

“是你!真是教人意外!”烟落强自镇定,平声道。她的飞燕宫地处偏僻,是指不上半个人来相救的。

莫寻只定定瞧着她,狭长的丹凤眼中意味不明,并不说话。

殿中如豆般的烛火颤动,将他欣长的身影拖曳的更长,随着烛火一同轻舞。

少刻,烟落秀眉微蹙,耐不住殿中益发骇人的静寂,又问道:“深夜来此,不知你究竟意欲为何?”他的过于平静,反而使她心中益发的害怕。

瞧着她一脸警觉,惧意难掩,莫寻轻笑一声,径自转身,择了一张交椅坐下,修长的一指微屈,反复敲着案几,发出“咯咯”声,神情慵懒道:“闲来无事,想与你下盘棋。”

烟落眉目低垂,柔婉道:“既然你有此雅兴,我自当奉陪。”心中不由钦佩莫寻的从容镇定,到了眼下这般情形,他竟然还有心思邀她下棋,确有几分端坐于千军万马之中笑看云卷云舒的豪气。

她转身自抽屉之中取来棋盘与棋子,轻轻放置案几之上,又是移来了一柄烛火,照的亮些。

莫寻单手作出一个“请”字,循例问:“白子,黑子?”

“黑子。”她答。

他的笑容璀璨如明亮日色,执起一枚白子,落至棋盘左下角,烟落亦是执起一枚黑子跟上。

他们并非第一次对弈,是以少了初次交锋时彼此你来我往的试探,这盘棋下得略快些,不多时,烛火尚未燃过半,棋盘之上已是密密麻麻布满了交错的黑白棋子。

莫寻径自卷起颊边垂落的一缕长发,绕在指尖把玩着,手中又落下一枚白子,淡淡道:“你下棋,还是这般招招狠厉。瞧你这端庄娴淑之样,还真真是教人难以想象。”

烟落跟上一枚黑子,不置可否。

月色自蒙了素纱的窗格间碎碎漏进,照上了他妖美的侧脸,他落下一枚白子,长长柳眉微拧道:“为何陷害我与梅妃有染?她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言语间竟是有一丝玩笑之意。

烟落神情一怔,不想他竟会如此直白的问出来,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由“嗤”的一笑道:“难道,陷害这种事还要挑三拣四?让你饱了艳福,不好么?看你武功高强,来去自如,平白无故送上美人,你又能有何损失?”手中也不停,跟上一枚黑子。

他摇一摇头,一脸遗憾的瞧着她,突然眸中多了几分认真的晶莹,勾唇道:“我一点也不喜欢梅妃。不过,如果对象换做是你,我便不会这么郁闷了。”言罢,他朝她挤弄了下丹凤眼,言语暧昧。手中亦是落下一枚白子。

原来他竟是在调侃戏弄她,烟落心中气恼,下了一招狠棋,收去他一大片白子,恨恨道:“承让!”

莫寻丝毫不以为意,从容又落下一白子,问:“你好像对我很有敌意?”

“不敢!只是想让你也尝尝昔年我入慎刑司的滋味。”烟落一指轻轻按了按太阳穴,驱赶着倦意,撇唇冷笑道:“只可惜,我没你那通天的本事,少不了多受些苦。记得么,在暴室中,我曾警告过你,路走多了,要小心,总有一天会摔着!你自己不听劝,就怪不了旁人了。”她又落下一枚黑子,收去他另外一些白子,眸中略过一丝得胜的光芒。

看来,今日这棋不用下太久。

莫寻轻轻吁了一口气,瞧了一眼燃了过半的红烛,点点烛泪淌落,凝成朵朵凄美的花。

他深深摇一摇头,手中又落下一枚白子,竟是形成了包围之势,收去烟落数枚黑子,微微笑道:“我只问你一件事,我的确是拿了你的贴身之物,不过是想作个纪念。敢问我又怎知是宁王送与你的定情信物?这么寻常的问题,难道你不曾想过么?”

烟落眉心剧烈一颤,像被风惊动的火苗,是欲要熄灭前的惊跳。慌忙之间,未待及细细思考,手中已是又落下一枚黑子。

莫寻神色从容,眸光闪动若月下粼波一点,手中又是落定一枚白子。

“啪”的一声,他悠然盖上棋盒,声线清润,“你输了!”

烟落哑然,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副场景,不过是对调了人,这次换她输了。望着眼前的残局,无可转圈,她的秀眉渐渐拧成了一个“川”字。

凝眸须臾,不由苦笑。原来,她也可以这般,兵败如山倒!满盘皆输!而她真真是小觑了他。

莫寻缓缓起身,徐徐道:“你究竟在媚香之中掺了什么?竟然连我都能被迷惑了好一会儿。天底下,能陷害我的,你还是第一个。你说,我该怎么谢你才好呢?”

作势又掸了掸衣襟,他上前一步握住烟落的手腕,刚想再说话,一缕惊异的神色自他美眸间迅疾闪过。她竟然……

他旋即笑了起来,饶有兴味道:“我一定还会回来的,你这般陷害于我,届时我定会向你索取一件心爱之物,作为补偿。”另一手捞起她的一缕长发凑至鼻间,深深将那芳香吸入肺腑之中,神情极是暧昧。

突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四枚银针插入烟落的手腕之上,复又收去。

痛麻只不过是短短一瞬间,快到烟落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也不知他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

再回神时,他矫健的身影已是飞身闪出窗外。

空茫的暗黑之夜,风声,虫鸣,夹杂着他远远传来一缕缥缈若烟的话语。

“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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