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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皇后(135)

原来,他所谓的要自己设计构陷她,废去她的封号,或是贬为庶人。原来只是利用自己而已,他只是想与她长相厮守罢了。而自己,竟然傻傻的为她人做嫁衣!竟然这样蠢!

愈想愈是气愤,她奋力将手中铜镜狠狠摔向地面。“哐啷”一声巨响,惊动了殿中所有的人,所有的宫女都噤若寒蝉,不敢作声,脸色发白得瞧着她。镜角已是摔断,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如这殿中凝滞的气氛一般死沉。

她恨得牙齿都咬得发酸。她楼烟落,可以没有爱情,却不能忍受如此被人利用与欺骗!她胸中激荡难平,腹中因着这激荡而隐隐疼痛,彷佛她的孩子亦是明白她这个为娘的委屈,为她鸣不平。

几乎要冷笑出声,姣好的芙蓉面似是扭曲了一般。她的一片真心,皆是错付给这样一个不值得之人了。而她的倾心付出,原不过给她的爹爹,她的哥哥自掘坟墓罢了。而她的手段,她的计谋,原不过是成全他们那一双璧人罢了。

柔弱如梅澜影,所以需要他的保护。相反,下贱如她,自然是要被他肆意利用了。她静静捏着拳头,每一瓣指甲都深深刺入自己的肉中,刻下一道道狰狞的血痕。

时候不早了,即便再是不解与害怕,红菱只得小心翼翼上前来问,“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该梳妆了。”

烟落心中恨得几乎要呕血,面上却平静如止水,摆摆手,只缓缓道:“本宫一时失手,打碎了镜子,再去拿一面来,本宫要亲自梳妆。”

红菱疑惑得瞧了烟落一眼,只“哦”了一声,旋即便取来了镜子,又是吩咐了其他的宫女将碎镜子一一捡了,以免一会皇上来了见了龙颜不悦。其他宫女一见烟落终于发话,个个似松了一口气,忙将珠宝首饰,凤冠凤袍呈了上来。

烟落举目示意红菱不许动手,径自拆散头上的发髻,淋淋漓漓散下一头几欲及腰的青丝,拿着犀角碧玉慢慢疏通,散如墨缎。反手细细挽了朝凤髻,发髻后左右累累一直碧玉鸳鸯长簪,再插上六支白玉响铃簪,走起路来会有细碎清灵的响声。再带上华美艳丽的凤冠。衬得她乌黑的发髻似要溢出水来。颈上不戴任何项饰,只是用工笔细细描绘了缠枝海棠的纹样,绯红花朵碧绿枝叶,银粉勾边,缀以金粉。耳上再坠了长长的红玛瑙流苏。

画眉,脸上薄施胭脂,原本幽暗的苍白便成了淡淡的荔红,烟落此生从未如此细致的装扮过自已。望着镜中的绝色人儿,心下一颤,她复又执起笔,在眉心之间细致描绘了一朵梨花形状。她的肤色本是白如梨花,花落眉间不见其色。此番,她绘下梨花,自是比梅澜影眉间一点朱砂,更为美艳出挑。

她的画工极好,只是从不用在自己的身上,心中一恨,忍不住眼前一黑,手中的胭脂笔已是被丢弃在地。

再次凝眸向镜,镜中之人已经一扫黯淡荣光,遍体璀璨,明艳不可方物。

然而表面的光鲜不过是一张面具,寥寥掩盖住她此时晦暗的心情。

一众宫女垂身跪在两边,恭顺赞道:“娘娘容貌惊如天人,倾国倾城!”

真的倾国倾城么?烟落唇角冷嘲一笑,挥手摒退了一众宫人,连红菱都不许在内侍奉,端身站在了大殿之中。

而风离御步入朝阳殿之时,便是瞧见了她这般背身而立。她因着他的脚步声,徐徐转身,看他一眼,轻轻一笑,如同三月枝头盛放的桃花。

他的目光在见到她时,有一瞬间的凝滞,蕴满浓浓惊艳,仿佛盲眼之人突然见到了光明,不能适应那大红色日光的灼亮。

烟落淡淡扫过他一眼。

今日他身穿一袭明黄色斜领金地缂丝吉服龙袍,与平日里的龙袍不太相同,更为正式。乌黑的长发全部高高的束起,头带纯金冕冠,一只翠玉笄穿插其间,以与发髻拴结。笄的两侧系有黑色丝带,系结在他好看而又刚毅的下领之处。在丝带上的两端处,还各垂一颗罕见的海兰珠。

说不出的雍容华贵,道不尽的英俊潇洒。俊眉飞扬,一双凤眼此时正直勾勾的看着她。烟落明媚一笑,声音泠泠响起,彷佛不是她自已的声音,刻意柔婉问道:“皇上,臣妾美么?”

风离御彷佛整个人的灵魂被抽离一般,只是恍恍点头,情不自禁又是多瞧了她两眼,眸中有异色缓缓点燃。

烟落此刻的心中痛绞着,是那样痛,痛的几乎蒙住了呼吸,彷佛刀绞一般。她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眼中的她,究竟是谁。

缓缓垂下双手,她缓慢触向腰间,那里是一把弯刀匕首,是那把风离澈相赠她的弯刀,那代表着风离澈待她的情真意切。和眼前之人的虚情假意相比起来,更教人痛彻心扉。

他站在朝阳殿门前,她站在朝阳殿深处,相隔甚远。

她的眸光迷离,他的眸光沉醉。

烟落唇角勾起冷嘲,语气如疏淡天气,突然道:“我和梅澜影,长的很像么?”

风离御仍是瞧着她出神,未曾细听她话中之意,只轻轻颔首。猛然间一个激灵,他好似突然醒悟过来般,双眸陡然一亮,直直望向烟落,其间满是探寻之意,方才他在玉央宫时极是朦胧困倦,可是困顿之中,总是觉着玉央宫外有一阵动静,难道是她?她都看见了?

心下猛然一惊,俊眉一轩,他略略迟疑道:“你,知道了?”

烟落无所谓的笑一笑,只淡淡道:“皇上自有佳人在侧陪伴,又何曾记得臣妾昔日相助之情?”

顿时,他的俊颜沉了又沉,乌眸之中似闪过一丝难堪。

她的神情冷漠疏离,仅仅是十丈远,却好似远远站了天边,触手不可及。而那样的淡漠使他没来由的一阵心慌,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环顾四周,犹豫片刻后,他轻启薄唇道:“楼烟落,我封你做皇后,不过是给她策妃而已,难道这样都不行么?”

她轻笑,他甚至从未了解过她。

毫不犹豫,她自腰间抽出那把弯刀匕首。

一阵明晃光闪,似能将整个大殿照亮。

“皇上小心!”,“护驾!”他的身周,只一瞬间便是围满了护驾的黑衣侍卫,将他围得严严实实,只余他震惊的双眸直愣愣地瞧着她。

她笑得明媚,笑得娇艳,笑得潦倒众生,轻叹道:“臣妾心仪皇上,怎会舍得皇上死呢?自然,臣妾也舍不得自己死。”

这把弯刀匕首,是风离澈族人的定情圣物,名贵的犀角刀鞘,乌黑发沉,刀刃薄如蝉翼,微微泛着青色的光泽,那青银的光泽宛若一轮明月一般晃上她的眼角。

锋利的刀刃,缓慢地划过她精致如玉的脸庞,点点妖红坠落,滴落在她艳丽无比的红色凤袍之上,瞬间便融为一色,滴落在了冷硬的青石地面上,瞬间便化作了一朵朵妖邪狰狞怒放的花。

一道,两道,三道……

心底的痛,此时远远甚过身体的痛,全然无知觉,她只觉得麻木。

是了,她便是要将自己打扮的最美,然后再亲手毁去!

她从未如此憎恨自己的这张脸,她便是用这张美艳的脸,勾引了风离澈,害的他一败涂地。所以,今日她要用他相赠的匕首,毁去自己这张令人憎恶的脸。她欠他的,此生都无法还清,她能做到的,能弥补的,也只有这般了。

同样也正是因为这张脸,自己才沦为风离御的棋子。原来自己不过是她的替身,他将自己推至风口浪尖,原来,都是保护那个柔弱的她。

红唇亲启,她释放出自己绝美最美的微笑,声音婉转如黄鹂翠鸣,莺莺道:“听闻臣妾的容颜与她有三分相似,是以才得皇上垂怜。只可惜,臣妾不屑做她人替身,今日自毁容貌,从此你我殊途陌路!”

“烟儿……不要……“他慌乱了心神,伸出无力的一手,却只是僵滞在了半空中,语无伦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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