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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皇后(136)

一张俊颜在煞那间变得雪白没有人色,惊慌使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双腿沉重宛若灌了干金,再无法迈开一步。凤眸深处闪过一丝雪亮的哀凉之色,仿佛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触目惊心的血痕,蜿蜒狰狞的伤痕,在场之人,无一不是惊呆了,一众侍卫们皆是愣愣散开,只余他们无语对视。

烟落缓缓在袖子之上将那匕首沾染的血迹仔细擦拭干净了,仿佛其上曾经沾染了多么污秽之物一般,神情极是认真。

他们便这般无声地对立着,时间在指间一分一秒的悄悄流逝。过去的,终归是一去不复返。

远处传来了礼庆的长钟低鸣,一声又一声,催促着帝后同登正泰殿,举行大婚仪式。嵬嵬低糜之音,此时如同鬼手扼住喉口,直压得人无法喘息。

殿中沉寂,唯有她脸上不断滑落的鲜血滴落于地的声音,虽几乎不能闻,却能在人的心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大坑。

长钟之声,不断响起,反复催促着。

终于,红菱壮着胆子,小心翼翼上前问道:“娘娘,今日封后,娘娘还参加仪式么?”

烟落凉薄一笑,一字字咬牙道:“参加!为何不参加?!”

言罢,她轻轻提起凤袍一角,莲步轻移,背脊挺立,缓缓朝殿外走去,行至他的身边之时,已是面无表情。纤纤玉手伸向他,示意他引着自己前往正泰殿行册封之礼。

风离御已然彻底呆滞,只是僵硬握住她冰凉的手,任她将他缓缓拉离。

烟落心中冰冷一笑。皇后?!这是他给予她的殊荣,她为何不要?!这是她出卖了自己的灵魂,背叛了自己的感情,牺牲了自己的家人,而换来的殊荣,她为何要拒绝?!

皇宫之中,鼓乐齐鸣,金篷玉扇,绣幡长戈,气势不凡,排场之大,极尽奢华,极尽隆重。一众朝臣早已是悉数到齐,按位就列。

一旦礼仪结束,她恐怕将会成为风晋皇朝历史上最有争议的皇后,她曾经是庆元侯的未婚妻,宁王的侍妾,再是先皇册封的顺妃,又与太子频频传出暧昧,经历传奇,史前史后,只怕是无人可及。

而且,她也将会是风晋皇朝历史上,容貌最丑的一位皇后。

他与她并肩而立,一步一步踏上了正泰殿前的石级,向着那至高无上而去。

她小心翼翼的走着,僵硬刻板的微笑牵动着脸上的伤口仍在不停的淌血,时不时的滴落在了洁白的汉白玉的石阶之上,白与红相衬,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而她的每一步,都似踩在了鲜血与痛心之上。除了她脸上正蜿蜒滴落的血,还有她心中悲泣潺潺的血,还有她手上沾染的洗不去的血。

身旁频频传来了惊呼之声,众人的异样侧目,或是因为她毁去的左脸,或是因为她依旧美艳的右脸,或是因为她已然遮掩不住隆起的小腹。再多的惊异,她已是浑然不觉。

人人眼中,他与她应当是一对璧人,历经磨难,历经风雨,终于走到一起。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不是。哪怕是璧人,也是有了裂痕的玉璧。

她可以没有爱情,但她还有权势。她的父兄,还得靠她自己去保全。

正泰殿最高的一层石阶,有朝一日,她终于站上。

然,心已是百孔千疮。

殿前一拜,金印奉于手中,礼成。

司礼监递上酒盏,她掩袖痛饮。风晋皇朝,至今日起,她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天下也不会是他一人独大的天下。

侧眸,瞥了一眼仍是失魂落魄的风离御。

他的天下,亦有她的一半,究竟谁胜谁负,尚不知定数如何。

唇角,漫出了一缕无声无息的笑意。

卷三 残颜皇后 第九章 梨妃

青州,是与南漠国接壤的一处偏僻小城,距离晋都约有千里。虽是小城,这里其实是一处兵家必争之地,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亦是一道如铁锁屏障的关隘。是以终年皆有重兵把守。

仰头望去高山几乎与天相接,连大雁亦难飞过。然而大雁是必须飞越此山才能到达温暖湿润的南漠国过冬。是以每至初冬,其山上往往闻得成群大雁盘旋天空,嘶嘶哀鸣,故此山名唤落雁山,青州又被人称作“落雁州”,取其名即可见此处的凄凉。

然,这里的百姓亦是备受苦楚。此处多灾,不是湖水泛滥便是地裂干旱,民不聊生。

九月初一,此时晋都的天,应当是有一分秋凉之意了。然而这远在南疆的边陲小城却仍是酷暑难当。

青砖泥瓦的小屋,布置十分简陋。门外几口蓄着湖水的大缸之中,倒映着蓝天白云,清澈见底。小屋的背后便是巍峨高耸的山,在碧海一般的晴空之下,如一条青龙腾跃起伏。

屋中窄小单薄的床榻之上,躺着一名黑衣锦服男子,他身形高俊,睡在塌上显得十分拥挤。剑眉飞扬,锐眸紧闭,薄唇有着失血的苍白。浑身数处剑伤,瞧着他眉宇之中已是青黑一片,显然是疲惫至极,连日都未能好好歇息

一名绿衣少女推开老旧吱嘎作响的木门,缓缓步入屋中,手中端着的铜盆已是有些年代,磨得发光发亮,她将铜盆搁在了案几之上,拧了条湿帕子擦拭着那名男子深刻的五官,小脸已是微微泛红。

眼前的这名男子生的极是英俊,在这种边陲小城的山野之间真真是少见呢。

风离澈半昏半醒,只觉得有人正在碰触自己,心中一惊,立即警觉得坐起身来,反手便是扣住来人的手腕。

“啊呀!”一声娇柔的痛呼。

风离澈陡然睁开鹰眸,已然瞧清楚了面前不过是一名寻常百姓女子,此时正替他擦拭着脸上的伤处而已,整个人不由神情一松,放开了她。瞧见那女子手腕处已是一片青紫,自己下手太重,不由心生愧意,尴尬道:“姑娘,对不住。”

那女子望一望他幽蓝的眼眸,俏丽的小脸益发诡异的红,将帕子重新拧过,复递上前道:“公子,请擦把脸罢。”

偷偷觑他一眼,她含羞问道:“公子昏迷了一整日,可是饿了?山野小村,我家中只准备了一些清粥小菜,要不这就去给公子端来,还望公子不要嫌弃。”说着说着,她已是有些自卑,这般俊朗的男子,虽是受伤狼狈,然而眉眼间那股霸气与锋芒,犀利如剑光跃红,且那衣服的华贵料子,便是她从未曾见过的。想来,他一定是非富即贵。

风离澈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摇一摇头,示意自己并不饿。一言不发,只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长眉杏眼,五官小巧精致,白皙的皮肤难以想象竟是生在这穷乡僻壤。并不会特别美,却清丽如同山野间倔强生长的野菊花。

环顾四周,此间屋中似乎只有他们两人,心中总是有些怀疑与防备,他淡淡问道:“姑娘,这里是哪?你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什么人么?”

那女子手中执起绢帕,掩唇一笑道:“公子一下子问这么多的问题,我还真不知该先回答哪一个呢。”

风离澈一愣,一直僵硬的神情略略一松,也许是他多疑了,然这也不能怪他。自从离开晋都之后,他一路往南而去,本想纠集旧部,再谋打算,不想却处处都遭人伏击。一路以来,短短一月之间,他已是身经数百战,大大小小的追杀,不分黑夜白昼,即便他再是勇猛如虎,武艺高强,也总有倦怠疲惫之时。终于有一日他正在山间赶路,却突然眼前一黑,便不醒人事,再醒来时便已是在这。想来,便是眼前这名女子救了他。

那名女子羞答答的启唇道:“我名叫柳风雁,这里是青州落雁山的谢家村,我自小便出生在此。”

“柳风雁……”风离澈剑眉微挑,念一遍,赞道:“挺别致的名字。”

柳风雁脸颊之上染上两朵石榴红的绯色,垂眉敛眼道:“据说娘亲生我那日,山间大风郊起,送了雁儿们一程,飞过了那落雁山去南漠过冬,是以便给我取名叫做柳风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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