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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皇后(170)

不过,他眼下已是受了伤,又马不停蹄地带着她赶路,失血过多令他的唇色看起来有一些苍白泛青,俊朗的眉间亦是难掩疲惫。

他上前轻轻叩门。少刻,有一红衣小姑娘上前来开门,一见是风离清,立即黑沉了脸色,便要关门,冷脸道:“我家姑娘不会见你的。”

风离清以一射抵住门边,凝眉道:“麻烦你去和婉柔说一声,我受了伤,想借住几日,她必定会肯。”

那小姑娘瞧一瞧风离清受伤的手臂,神色无奈,却也只得先让他们进了去,又狐疑的瞧了瞧烟落以及她怀中的孩子,冷眼上下打量了下她,只见烟落满脸脏污,长发披散,身上的太监服饰已是灰败地几乎瞧不出颜色,那小姑娘瞥一瞥嘴,转身便进屋去了。

烟落四处打量着这座后院,雕漆红梁,绿帘芙蓉帐四处飘飞,隐隐可见屋内回廊九转,似几名女子正盈盈走动,风姿妖娆,穿得极是轻佻艳丽。心内一惊,瞧着这屋子的装饰,又突然想起方才后门那条小路的所在方位。

天,这该不会是名动晋都的烟花之地飘香院罢。花街柳巷,难怪自己没有来过了。

正想着,只见一名粉衣女子,莲步姗姗,拂袖撩帘出来,想来大约便是风离清口中的婉柔了。

第一眼见到她,烟落几乎连呼吸都因为她的出现而微微凝滞了,也许是在青楼烟花之地混迹往来的缘故,她的美是有些风尘气的。但那风尘之气,却不是世俗里的污浊烟尘,却像是山风过处,晓雾初起的那种烟霞四散的迷蒙。

其实你说不上来她究竟有多美,只是那种淡淡惘然的神情,会在她顾盼间的艳媚姿态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仿佛是不经意流露出的一点心事。而那种柔弱的感觉,只瞧着便让人极是心疼。

她静静伫立在烟落面前,身后是疏朗微蓝的天色,两鬓长发微垂,轻软如柳技,随风轻动。

风离清的妖美的眸色在瞧见她之时,显然轻微地震动了下,凤眸略略勾起,他柔声道:“柔儿,我想在你这里住上几日。”

玉婉柔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淡淡瞥了烟落一眼,心底略略闪过疑惑,这名女子虽是脸上脏污,可只那样一双灵动慑人的美眸,便能瞧出是一貌若天仙的女子。又抬眸觑了一眼烟落怀中抱的已然熟睡的孩子。

睫毛轻轻一颤,玉婉柔神情平和,转眸看向风离清,只冷冷嘲道:“你的新欢?呵,竟连孩子都有了。”

“柔儿,你在胡说些什么。她是我的嫂子,那是我的侄儿。”风离清俊眉紧蹙,有些微恼,却也无可奈何。

玉婉柔淡淡一笑,那种清冷风骨似山际来烟,缓缓一处。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风离清左臂之上,那里的紫色衣料已是被鲜血反复浸润得发黑,不由深深蹙眉,神情僵滞道:“进来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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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残颜皇后 第二十六章 往事如云烟

入了飘香院,玉婉柔差了一名小丫鬟带烟落先行去沐浴更衣。

此刻,她身处飘香院的后院,这里的装饰并不怎的金碧辉煌,且以精雅舒适见长。名动天下的飘香院,烟落自然略有耳闻,据说这里的姑娘多是清倌,只弹琴歌舞,并不卖身。

烟落的心底原是对歌姬十分排斥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她的母亲李翠霞便是清倌歌伶出身,从小到大,她免不了因此而受人冷眼。是以眼下若不是情急,又是风离清带她来此,以她的性子,是断断不会踏入半步的。

沐浴之处,焚着大把宁神的香,白烟如雾。一缕静香细细,默然无声,只能闻得水波晃动的柔软声音。

烟落整个人缓缓沉入水中,水温软而舒和,似一双温柔的手安抚着她彷徨无措的心境。蒸汽热热地涌上身来,额上已是泌出细密的汗殊,那样的暖包裹着她冰凉透彻的心,却无法让她忘却心中的哀恸。

风离御跌落山崖,生死未卜。皇宫政变,天下已然将改朝换代。宸儿与卫风销声匿迹,她心中担心他们随时都会被慕容成杰的手下找到。还有云若……云若此刻只怕已是香消玉殒……

她痛惜掩面,湿发上的水淋漓滴在浴桶之中,渐起一个个小坑,指缝间似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迅速与池水化作一潭。

她深深吸一口气,起身将一件素罗浴衣裹在身上,瞬息间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她平心静气下来,柳云若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换来她与涵儿的平安,绝不是让她在此忧愁苦恼,自怨自艾的。想到这,她已是拧干了长发,换过一袭为她准备的淡粉色的少女服饰。白色底衬,绣满零落的桃花,修身裁量,做工十分精细。

烟落与方才那名唤作玉婉柔的姑娘身量相仿,想必这一定是那位玉婉柔姑娘的衣服。

心中暗忖,这九皇子风离清常年都不在宫中,记得以前在御苑之中,她曾听得琴书闲言碎语,说风离清极是专情,常年在外只为了寻一名女子。如今看来,也许传闻并不假,而那名姑娘一定便是玉婉柔了。至少她旁观看着,风离清与这玉婉柔之间是彼此皆有情愫的。

更衣完毕后,她心中惦念涵儿,便由领她来沐浴的小姑娘带路去了玉婉柔的闺房。

她低头慢慢走着,白玉砖堆砌成的走廊,极硬极细的质地,非常严密,一丝砖缝也不见,光平如镜。其奢华程度,堪比皇宫。看来这外界传言,飘香院日进斗金,果然不假。

既然名唤做飘香院,自然这走廊两旁都放满了她从未见过的叠瓣小花,才不过三月间,已是竞相盛放,真是极难得。随着她的徐徐走动,衣摆飘厥带出阵阵清风,将花香徐徐吹来,闻着竟是让人觉得心神宁静。

折向东头尽处是一朱红门槛,一脚跨进去,双足落地的感觉绵软而轻飘,竟是柔软厚密的地毯,幽蓝的颜色瞧着直教人心中顺畅。

而她的推门而入,惊动了室中正在上药的两人。

风离清褪去半臂衣衫,袖子亦是高高挽起,手臂之上除了狰狞剑伤以外,赫然还有一道刺青,那是一种图腾样式,一条蜿蜒的青蛇之上爬满了葱茏纠缠的绿色藤蔓和红色血痕,颜色鲜艳十分夺目。而玉婉柔的手中正执着一个小巧的瓷瓶为他仔细上药。

难以想象如此柔情的男子臂上竟会有这般狰狞可怕的刺青。甫一见风离清赤着胳膊,烟落脸色微红,双眸不自然的望向别处,低声对玉婉柔说道:“玉姑娘,我来瞧瞧孩子。”

屋子里尚有暖炉,洋洋生了几许暖意,将檀香的气味烘得有些绵软而热烈。

玉婉柔只将手中金疮药抖一抖,尽数倒在了风离清的刀伤处,又扯了一段纱布便是紧紧将他的伤处紧紧裹了,手中用力却不减半分,似在宣泄着心中的不满一般。

风离清不由因着她的愤然用力而痛得微微蹙眉,却也不哼一声,只是默默承受了。

玉婉柔为他上好药后,旋即起身,来到了通天垂落的乳白色鲛绡帐幔之后,自其间宽大的沉香檀木床上抱出一个蓝色锦缎襁褓,轻柔地递至烟落手中。她美目一扬,低低道:“方才我已唤了嬷嬷,给他喂了牛乳。小家伙可是饿极了呢,哭闹得十分厉害。这不,眼下已是吃饱睡着了。”

轻轻伸出一手,她蹭了蹭婴孩小小粉嫩的面颊,美眸温柔倾注着,颇有一脸慈爱之意。却又突然地黯然了神色,默默不再作声。若是她的孩子还在人世,此时应当会有三岁大了罢。

烟落不觉她的伤感,只是安静地搂过涵儿,仔细瞧着那张粉嫩嘟嘟的小脸,涵儿比起她第一次见时,已是长大了许多,此刻睡得正香,吸吮着手指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小小唇边还残留着牛乳的痕迹。

心中顿觉暖意阵阵,终究映月的孩子还是保住了,这可是映月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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