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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皇后(98)

琴书精致的脸庞暗了暗,难掩失望。

烟落瞧见了琴书眼中的黯然,只默默不语,愈发低下头去,手指绞着扇柄之上的杏色流苏。流苏一圈一圈绕在指上,勒得手指发痛。他分明看上去有异,她总觉着是他方才离开射箭场后发生了什么变故,不然怎的会如此失常?心下益发的疑惑,凝思间秀眉已是紧紧蹙成“川”字。

风离澈兀自取了一袭方帕仔细擦拭手中弓箭,端身走过风离御身边,淡淡笑道:“七弟,你怎的昏了头,连八九岁的本事都不如了。”

语一出,一丝尴尬缓缓蔓延渗透其间,两人皆是须臾沉静,八九岁时,彼时他们还是一同在长乐宫中长大的兄弟,可如今……

少刻,终究是风离御轻哼一笑,薄唇之下隐去一丝郁色,一脸慵懒的摆摆手道:“昨夜贪杯,早知道便不饮那么多了,这还未射箭就觉得醉了,瞧着这炫目的蓝天,头晕的紧。”言罢,他状似笑吟吟的转身离开,随意的目光淡淡扫过了观武台,却与烟落清润的眸子不期而遇,一时间,纷乱的情绪堵上心头,他匆匆别过脸去。

心中纷繁杂乱,郁结不已,方才他已然向父皇身边年长的嬷嬷求证过,那床单之上,的的确确是原红。如此,他便真真是酒后误事,再无旁的可能了。

今日的比试已然结束,众人自然是翘首等着明日的骑马比试。方才听琴书言,骑马乃是太子殿下所长,那马儿于他身下便仿佛是一体似的,能通灵犀,往年这赛马比试总是太子胜出,毫无悬念。如果风离御明日再输了这赛马,那三局两胜,胜负已定,这后日的狩猎比试便只是瞧个热闹了。

眼下这般关键时候,皇上时日无多,谁知能否撑到下次秋猎?是以若是风离御输了这次的比试,难免会有些许影响。眼下,他,他,她,已如一盘棋局之上的死棋,必须分出高低。而身怀二子的她,更是无路可退。

日光明媚,一众人等皆散了去,皇上已是去了秋妃处。

烟落独自一人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园子中月季丛翠色茵茵,夏意拂照,此时已是星星点点开了些怯怯的小花苞,数十本山茶竞相争艳,碗口大的花朵吐露芬芳,凑在一起,十分的热闹。

她不由得驻足,仔细瞧着那花,竟是想出了神。

“顺妃妹妹,可是喜爱茶花?素闻茶花孤傲却不乏灵气,倒真真是与妹妹相配呢。”清丽柔婉的语调自身后传来,浅浅的音调,绵绵软软,直酥人骨髓,令人遐想连篇。

烟落缓缓转身,心下已然猜到,绝色姿容再配上宛若天人的声音,除了梅妃,还会有谁?

可不想,她转身之时,却只见梅妃软软向后倒去。心下大惊,慌忙去拉她,却只来得及触及她的衣摆一角,奇怪,她明明没有撞到她的。

眼看着梅妃已快坠地,突然一抹枣红色迅速闪过,将她牢牢接住。

烟落只觉得面前变故频生,瞧晕了眼。待定睛瞧清楚了,那扶稳梅妃之人,不正是风离御么。

卷二 深宫戚戚 第三十二章 定情之物

此时的风离御单膝着地,另一腿弯曲,只以单臂拢住梅妃。再细瞧梅妃,她已然昏厥过去,双眸微阖,纤手无力的垂落,如葱般细白的手指微微蜷曲着,脸上淡粉色的脂粉似描摹得十分细腻,可此时已是无法遮挡几近透明的苍白。

烟落满心疑惑,近前一步,瞧一眼神色凝重的风离御,迟滞问道:“我根本就没有撞到她,她缘何会晕了过去?”

彼时适逢梅妃头微微动了一下,绵软无力的滑向风离御臂弯深处,鬓上一支简洁的素白银簪随之滑落,散落一壁如缎黑发。

风离御抬眸望了烟落一眼,凝声道:“她只怕是晕症又犯了。”言罢,他以一指大力按住梅妃的人中穴,反复摁了几次。又缓缓将梅妃平放于地,执起她的一双玉手,在她双手的合谷穴轮流反复大力摁着。

眼看着梅妃似是缓过了一口气,睫毛微微动着,如同蝶儿轻轻扑腾着轻盈的翅膀。风吹过,掀起她额边几缕细发,贴着她粉嫩的颊边,如同点点染了水墨的画。只是依旧未曾醒过来。

“她好像还没醒来。”烟落蹲下身,素缎长裙已是拖曳垂地,沾染了几分落花泥土屑末,心中不免有些担忧道:“要不要叫御医?”

风离御俊眉紧紧拧着,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似笼罩上了一层阴霾,冷声道:“若叫了御医,你还能说得清楚么?”

言罢,他薄唇紧抿,一手垫起梅妃的后脑勺,一指按上了她眉间的那点朱砂印记之上,那里恰好是攒竹穴的位置,屏息运气,似将徐徐热力缓缓渡入她的眉心。

烟落不明所以,只能愣愣地看着他动作轻柔地做着这一切,心中有一丝异样感觉缓缓攀爬,这样的场景,他处乱不惊,仿佛不是第一次遇见,而他这般熟稔的手势,这有条不紊的救治顺序,更像是曾经经常为之一般。她的印象之中,好似他并不精于医道罢。想着想着,她已是神游太虚。

“烟儿!”他轻唤一声,却只见她一脸呆愣,兀自出神,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又唤道:“烟儿!”

“呃。”烟落立即回神,美眸一扬,问道:“何事?”

“识得薄荷草么?我记得这御苑之中应是栽了不少,应该不难找。我瞧她已是快转醒,只需再将薄荷草叶子揉碎了,送入她的口中即刻。”他俊眉一抬,询问道,眸中似有几许挥不去的郁色。

“哦,我识得。”烟落轻轻颔首,起身便去寻薄荷草。

彼时正值艳阳当空,强烈的光线刺得人一时难以睁开眼睛。她一处处挨个的仔细去寻薄荷草,几只金黄色的鸟儿静静栖在枝头,轻轻叫了一声,又是一声。只是着一声声鸟啼,更显得四下里静得怕人。

突然一片锯齿边形状的叶子使她眸光一亮,心下一喜,这里果然有薄荷草。

伸手摘了,她匆忙转身,回头去寻风离御,毕竟先救醒梅妃最是要紧。

可是到了那儿,却见梅妃已是直起身坐在了地上,低垂着头,颊边似飞上两朵红晕,手中执一袭粉色绢帕,状似擦拭着额角。

她,蜜粉色镶银丝长裙,风露清韵如初开的桃花。

他,一袭枣红色金丝骑射服,俊逸无双,唇边一缕明快的微笑,如一叶弯弯的翠柳。

他,扶着她,细细寻问。她,垂着头,低低作答。

晴丝如履照下,金色洒落在他与她的肩头,他们此刻如同一卷水墨画中的人儿,宁静雅致。

烟落手中握着那片锯齿型的叶子,渐渐攥紧。不知缘何,此时此刻,她竟有一种自己是多余之人的错觉,只觉得再走上前一步,便会生生的破坏了那美丽的画卷一般。手中渐渐用力,不知不觉中那叶片已是被她揉得粉碎。

风离御瞧见烟落一脸迟滞立于不远处,挑眉疑问道:“顺妃,那薄荷叶,你可寻来了么?”

手中尚且残留着那锯齿叶子划过手心的微微刺痛,第一次听他唤自己的封号,只觉得格外刺耳,她摇头道:“没有。”

此时梅妃已然扶着风离御的胳膊站了起来,轻轻掸去身上的草屑浮灰,宛然一笑道:“无妨,我已经大好了。还多谢宁王殿下与顺妃妹妹出手相救,我才不至于昏倒在这偏僻之处,无人知晓。”

梅妃微微福身致谢,神情恭谦有礼,又道:“我先回园子了,已是耽误了一刻,再晚要教旁人担心。”

言罢,她已是先行离去,落地长裙轻轻拂过地面,似一抹芳云飘然离去。

声如梦呓,粉面生晕,直教人不得不多瞧一眼。烟落不由暗自感叹,容貌美若桃花,气质淡若寒梅,若即若离,又教人忍不住去探寻,也许,这便是梅妃长宠不衰的原因罢。而男人似乎都无法抵抗这样的女子。思及此,她侧眸瞧了一眼风离御,只见他亦是眯眸注视着梅妃渐渐消失的背影,神情不知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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