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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姝(10)

钟氏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今夜这件事,现事关周氏,她不可能高高拿起再轻轻放下,敷衍过去。

钟氏无法,只得沉声吩咐一旁的朱妈妈:“你去把二姑太太和云姐儿一起叫过来,我有话要问。”

不多时,朱妈妈去而复还,身后跟着裴月兰母女俩。

裴月兰进来后,视线就转落在了跪在地上的林惊枝身上。

她当即眼珠子一转,红着眼眶上前行礼:“母亲,砚哥儿媳妇这可是犯了什么错?”

“说来也是,前些日子云姐儿特意去给砚哥儿媳妇送香囊,也不知砚哥儿媳妇同她说了什么。”

“回来不久后我那可怜的女儿就病倒了,夜里还噩梦连连。”

“这会子过来给母亲请安,还烧着呢。”

裴月兰说着,扯了扯站在她身旁弱柳迎风满脸病气的秦云雪。

秦云雪柔柔上前,正要朝钟氏请安,眸色却忽然一僵,落在一旁那个被水打湿的香囊上。

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紧紧掐着袖中手帕,眼角余光朝林惊枝看去,不想却对上了一双冰寒嘲弄的清冷双眸。

太夫人钟氏把秦云雪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心底也渐渐坐实了几分拆测,她指着托盘里的香囊问:“云姐儿,这香囊,可是你送给砚哥儿媳妇的东西。”

秦云雪对上太夫人沉黑视线,心底无由一慌,声音虚弱乖巧道:“回外祖母,这香囊看着的确像云雪送给表嫂的那一个。”

“那你说说,你在香囊里都装了什么。”太夫人忽然沉下脸色。

秦云雪心口砰砰乱跳,本就苍白的小脸,此刻白得跟纸一般,她双眼睁得大大是,透着无辜。

“外祖母,这……”

“这香囊里不过是些汴京城中流行的香料,云雪觉得表嫂和各位妹妹们兴许都会喜欢,所以才绣了送的。”

“那就派人把二姑娘和三姑娘的香囊也取来,对比一下绣线。”太夫人吩咐。

此时已到后半夜,外头风大雪大。

朱妈妈亲自跑了两处地方,身上袄子都湿了,才匆匆拿了香囊进来。

三个香囊样式一样,绣工也一样,除了颜色略有区别外,那股子甜腻腻的香味都如出一辙。

太夫人钟氏当机立断:“都剪了,把里头的东西翻出,找个懂药理的婆子来看看,都装了什么。”

香囊被剪开,除了林惊枝那个掺了红花和麝香外,其它两个只有正常的香料。

太夫人眸色沉沉盯着托盘里的东西,苍老浑浊眼眸中神色数变。

最后她一拍桌子,盯着秦云雪:“那云姐儿你说说,为何要在送给砚哥儿媳妇的香囊里,放红花和麝香?”

秦云雪单薄的身体晃了晃,一下子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她用帕子捂着唇,咳了许久,不敢相信眸光愣愣看向林惊枝。

“表嫂,云雪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惹得表嫂不满,表嫂竟要这般陷害云雪。”

“云雪自小长在深宅大院,平日除了女红书画,又怎么可能弄到那般东西。”

秦云雪哭够了,才望向太夫人钟氏:“外祖母,云雪如今不过是和母亲孤苦无依,与表嫂也是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她。”

“云雪求外祖母明察,给云雪做主,云雪不能被这般白白冤枉。”

二姑太太裴月兰也哭着跪倒在太夫人身前:“母亲,云雪是个什么性子,你最清楚不过了。”

“从小体弱多病,能活到这般年岁已经是老天爷庇佑,她又如何会去做害人的事呢。”

林惊枝意味深长看了秦云雪一眼,抬起雪白指尖指着那香囊,朝钟氏说:“祖母,听孙媳辩解一句。”

“既然已经确认,这香囊就是表姑娘送孙媳的那个。”

“不如让针线房里的婆子来看看,这香囊的绣线别致,束口还是用银丝勾死的,这里面放的红花和麝香,究竟是孙媳强塞进去的,还是这香囊里本就带的,相信以府中绣娘的能力一查便知。”

春华堂里静悄悄的,太夫人钟氏神情有瞬间僵硬。

秦云雪和裴月兰同时脸色发僵,赶紧掩去眼中慌张神色。

绣娘战战兢兢被带进来后,就见太夫人指着那三个香囊问她:“你看看,托盘上的东西,是否有拆过重新缝合的痕迹。”

绣娘把香囊凑到灯烛下,细细看了许久,摇头道:“回太夫人,这香囊针脚细密绣工平整布料平滑,并没有任何重新缝合的痕迹。”

随着她话音落下,姑二太太脸上那副吃人的表情,像是要把她活生生剜了一般。

秦云雪哭得几乎晕死在地上,她不住摇头:“外祖母,云雪不知,真的不是云雪做的。”

“当初这香囊……”

她不知想到什么,膝行上前攥着太夫人的宽大袖摆,可怜道:“外祖母,其实那香囊并不是云雪亲自绣的,云雪身子骨不好,为了躲懒让丫鬟冬草帮着准备。”

“那里头的东西,可能是冬草放进去的,云雪也不知冬草为何要这般害我。”

太夫人钟氏听着秦云雪的话深深闭了闭眼,她心底已然失望透顶,但已经顾着平日的怜爱并没有戳穿。

钟氏再睁开时,眼中已没了往日慈色:“冬草呢,押了冬草过来,我亲自问问。”

“母亲。”秦云雪面上慌乱一闪而过,忐忑盯着自己的母亲裴月兰。

裴月兰赶忙在太夫人发话前自告奋勇,带人去寻冬草过来。

丫鬟冬草进来时,头发散乱眼底还透着血丝,她左边脸颊不知怎么回事高高肿起,见到满屋子主子后,呆滞眸光里终于有了点色彩。

冬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当视线触及到秦云雪阴郁警告的眼神时,她浑身一抖直挺挺跪了下去。

“奴婢错了,奴婢该死。”

“奴婢不该害小姐的。”

周氏扶着朱妈妈从榻上坐起来,看着冬草问:“那你可知,你在香囊里放了什么暗害主子的东西。”

冬草浑身僵硬,身子都要抖成筛子了,却说不出一个字了。

就在这时候,压着冬草的两个婆子忽然松手,冬草深深看了秦云雪一眼后,闭眼往一旁柱子,狠狠撞上去。

“咚”的一声巨响,鲜血四溅。

眼看,人是活不成了。

屋里霎时只剩秦云雪低低的哭泣声。

然后哭声一顿,她似喘不上气来,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地上。

当即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丫鬟婆子忙着掐人中喂蜜水,可这人无论如何都清醒不过来。

这事随着丫鬟冬草撞柱而亡,秦云雪大病,后续的事情不了了之。

二姑太太哭天抢地,母女二人被送回了暂住的宜春院。

春华堂内,太夫人钟氏看着被丫鬟扶着站起来的林惊枝道:“今日委屈你了,回去好好歇着,明日就不用特地过来给我请安了。”

“是。”

林惊枝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上一世秦云雪差点害死她时,才最终被钟氏送回汴京,香囊这一事,虽然触及了钟氏红线,但并没有到让她到失望透顶的层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