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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王妹(6)

作者: 藤鹿山 阅读记录

虽不是同母,但却是同父所出,常令婉五官中总能找出她那孩儿几分相似的影子。

李氏将脸庞避开,怕又沾起了那好不容易平稳的伤心事。

常岱见此心中叹息,道:“京中的母亲前几日派人送家书,她字里行间皆是担忧你,还有居集兄与淑华,甚至要不远千里亲自来城阳......你总要走出来的,满府离不开你这个女君。你再看看你那亲儿子,这段时日为了你,瘦了好些,便是连书也读不进去——”

常令婉听了这话,也人小鬼大的钻去了李氏怀里,她见李氏哭,自己哭的比李氏更厉害,“阿娘别生我的气,都怪元娘没能带妹妹回家,要是丢的是元娘就好了。”

这话悲戚,叫常岱八尺男儿都忍不住心中酸涩起来,他捂着面说:“这如何能怪你,你一个孩子家,那日幸亏你聪颖,便是祖母信里都多有夸赞你的。”

李氏听了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她心里不是没有怨恨过这位不是自己肚皮里出来的长女,甚至时常恶毒的想,为何丢的不是这个女儿,反倒是她可怜的小女?

可李氏却并非那等恶毒之人,这恼恨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罢了。

她生来是汉中李氏中最为金贵的姑娘,后嫁予常岱又做了十几载人人敬重的主母,身上的担子与那人前尊贵的皮囊便成了她的一切。

她能为了名声叫恩爱了十几年的丈夫送去妾氏房里,她能为了名声将丈夫所出的其他孩子视如己出.......

除此之外她似乎再无其他,她如同如今的任何一个贵妇一般,过分爱惜着自己的羽毛,维护着自己的地位。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李氏听了这话更觉得心中惭愧,她一个大人却将女儿丢了的怒气发在另一个小孩儿身上,元娘她又做错了什么?

自己这段时日怨怼于她,可这孩子还总是日日来给自己请安,嘘寒问暖......

自己当真是糊了心智。

李氏不声不响将心里的遗憾作罢,没拒绝常令婉孩童柔软的身躯,将她搂入怀中静哭,再没做声。

常岱见此也明白了些,他看着憔悴不堪的妻子,心下也有几分后悔自己方才对她的指责。

失了女儿,他做丈夫的怎还能与妻子吵闹?总该让着她些。

日后...便叫乖巧懂事的大女儿在妻子身旁多陪陪她,她总能走出伤痛。

常岱眼中压着罕见的轻松。

“惠风,难得元娘懂事,今夜便叫元娘睡你房里,你们娘两儿好好说说话。”

时隔整整七个月,在这一片秋风萧瑟中,李氏流干了泪,心底里终归接受了幼女已经夭折的噩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朔州,天水——

常言道秋日胜春朝,秋日里便是连旭日都多了几分璀璨。

天水城中矗立着规模宏伟,高大巍峨的燕王府邸,无疑是整个朔州众人最为引目的存在。

在这朔州,百姓尚不知有天子。

燕王府正门五间,缭以崇垣,翼楼各九间,前墀护以石阑。

府门往后,处处错落有致飞甍相连的金阙楼阁,可这璀璨艳阳里,如今却挂满白幡,哀声切切。

丧乐已止,凄切哀哭之声却仍不绝于耳。

厅堂内皆是燕王手下官员家眷,以及燕王遗孀女眷。

高堂之上端坐一年轻妇人,一身孝衣,满头黑亮乌发只做垂髻,簪以一素白银簪。

她面容苍冷,难掩憔悴之色。

此人正是先王王妃,新王生母,更是天家的长公主。

旁边哀哭不止的几位皆是先燕王的另几位侧室,两相一对比起来,倒是衬的正妃冷漠异常。

众人见此不敢言语却也是心有所思。

都说先王与这位王妃间的事.....

世人皆知——

士族门阀枝同叶脉同出一气,垄断朝廷,皇权旁落。

皇族女儿莫说是公主,便是宗室贵女也难以幸免,政治联姻数不胜数。

这位先王王妃便是当今天子胞妹,太后膝下独女,晋陵长公主。

奈何再是出身尊崇,也逃不脱皇室女儿的使命。

成年后被赐婚给了先王。

夫妻二人感情算不得不和睦,碍于皇室颜面才得以和平相处,生了世子来。

如今燕王薨逝,灵柩本早该安置入葬,奈何王妃压着只说等世子回来方才入葬。

众人正想着,便有小厮绕过前厅匆匆来报:“世子爷回来了!正往前厅焚香祭拜王爷。”

一直沉默的晋陵长公主听闻,面上泛起一丝激动来,连忙吩咐小厮去前院请人。

前厅吊唁的众人大多是先燕王的下属,面对新王不曾了解半分。

待见到这位只曾听闻不曾面见的新王归府,独身一人缓步登室祭拜时,众人皆是大为震撼。

新王一身白衣,发戴素冠,周身青白无一丝装饰,言行举止却是神姿高彻,日月光华。

却又因面容太过俊美皙白,像一个不染风霜的公子。

有些官员互相打量一眼,心中担忧这位新王怕是个徒有光华外表,年轻吃不得苦的。亦或是学了皇都那副腐朽的做派,被皇帝老儿刻意养废了去。

这朔州,可不是一个锦绣堆里长出的孩子能担起来的——

但这话自然无人敢说。

...

待到日头将正殿晒出明晃晃的光,门柱上五□□云龙纹反射起璀璨光华。

郗珣与晋陵长公主这对分离多年的母子终得相见。

郗珣迈入正堂朝着母亲稽首行礼,“孩儿回来晚了,请母亲节哀。”

晋陵长公主眼中闪过伤感与怀念。想上前将人仔细搂进怀里,如同当年送他出去时那般......

奈何孩子早已长大了。

她的儿子,生来便是有着与寻常孩子不一般的人生,那般幼小需要父母的年纪,为了能叫皇兄安心,她便也只能狠心不去管孩子,将孩子送往吃人的深宫。

这么些年了,她的孩儿身量竟已比自己高了......那般的清瘦,眉下眼眸似一双化不开的漆墨。

生的竟是这般的俊朗。

晋陵公主只觉眼眶酸涩,她温声叫起他来,“珣儿回来了便好。路程遥远,你也是劳累,你父亲他的病来势汹汹,谁又能料到竟会是如此......”

母子二人难得的诉说思念之情,周遭女眷们皆是掩面掩住哀苦声,半点不敢打扰这对母子。

“这些年珣儿在禁庭之中,一切可还好?”

纵然时常有宫中人传信回来,长公主仍不住的要再问一遍,听她儿子仔细的说。

“一切尚好,儿拜宋公为师,老师为儿传道解惑,陛下许孩儿入朝听政,皇外祖疼爱孩儿,时常念起母亲......”

旁的一切晋陵长公主都尚且能冷心冷情,一听自己的老母亲,只觉面上酸涩难忍,她连忙将头偏开才将将忍住了泪意。

这般一偏头,晋陵长公主便瞥见有个穿着一身粉袄的三寸丁站在屋外。

生的白净,团子一般的小姑娘,腮上是两团婴孩儿般的粉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