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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钟鸣鼎食(75)

海氏听这话的就觉着不好,此时,一名高颧骨的妇人带着人走了进来,来人微佝着身子,一副朴实的村妇打扮,瞅着一屋子人的显得有些怯意。

重宁认出她是镇上的邱家媳妇儿,村子里的孩子大半是她接生的,似乎是察觉自己盯着她瞧,后者瑟缩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

“邱家媳妇是当初给绿枝接生的,那孩子现在就在这儿,你好好给认一认,也好安了我家小姐的心。”高颧骨的冯妈妈给稳婆指了孩子,示意她上前。

稳婆得了授意,脸上定了神色上前,重宁作势躲了一躲还是叫她给把着了腕子,撸上了袖子,翻了手臂内侧看,随后就松了手让重宁给挣脱了,再不敢看孩子一眼,只转了身子对着许氏和钟芙的方向说道,“回大太太和小姐,绿枝的孩子手臂内侧的窝下有颗痣,这……这孩子没有。”

“你说什么呢,记清楚了吗?”海氏叫她们这一弄的给看清楚了,稳婆是真,当初她将重宁带回那会儿就差人去求证,现下推翻了先前所说,分明是叫钟芙母女给收买了,难怪总觉得母女二人镇定得有些不寻常,竟是打的这主意。海氏漏算了这步棋,心下着急,盯着稳婆的眼神越发不善,恨不得瞪的她当场反了口的。

“四姨娘作何这般激动,稳婆是亲手给绿枝接生的,按着日子都推算的清楚的,比我爹随意给出去的玉佩真实多了。”钟芙话里有话地开口说道,瞥了似乎被吓着了的重宁一眼,冷了神色继续道,“钟家虽不是名门望族,但也容不得阿猫阿狗的胡乱认亲,我看分明是有人指使想占我们钟家的便宜,绝不能轻饶了去。”

说罢,厅里候着的护院就作势要上前动手,重宁被抓着,混乱之中瞥见钟芙嘴角得逞的笑意,心底暗暗叹息,上一世她自认与人无争落得那般下场,这一世重来,还是个孩子,钟芙都能如此狠毒……只是这一次她不会称心如意了。

重宁正要自救时,就听得一声浑厚的且慢声从正厅一侧传出,有人撩了门帘,一中年男子推着轮椅而出,轮椅之上坐着的正是久病的钟老爷,此刻瞧着面黄肌瘦虚软地靠着椅背,张嘴磕绊着说话却半天发不出声儿,脸上带上了着急神色,目光射向许氏,迸出强烈恨意。

正厅里数许氏见了最惊慌,赶忙上前问候,却叫推着轮椅的人巧妙避过了,仔细一看,才瞧出推着轮椅的是老爷派出去视察外头生意一年久的心腹,怎的不声不响回来了,还将老爷推了出来……

钟芙见状,上前扶着她娘摇摇欲坠的身子,暗中捏了一把,故作镇定。随后半蹲下身子握着了她爹的手,察觉他落在自己身上复杂的目光,只当不见,表了一番深情,忧心病情的好女儿作态。见他实在说不出话来,心里稍稍放了心,暗忖母亲在药里下哑药做得对极了,只可惜娘还不够心狠,否则又怎么会有老头儿今日出来生事端。

“老爷病了这么久,虽然不能说话,好在神智还算清楚,听说找回了孩子,定要来看看。”风伯是老爷最倚重的心腹,原本是钟家一脉分支的表兄弟,家道中落求到宛城给钟鸿飞当了帮手经营生意,在钟府也颇有地位,他一开口,钟老爷亦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原先擒住重宁的护院一时愣住,叫重宁脱了身,一下冲到了钟鸿飞跟前,堪堪止了脚步,扮作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人,实际也是在查看父亲的情况,时隔几月,父亲……竟变得如此苍老。

“你……就是我爹?”重宁哽住声音带着些微的哭腔道。

钟鸿飞此刻也是在细细打量着重宁,依着模样瞧像足了绿枝,与那双泛着水光的黑圆眸子对视着,心头莫名涌上一股亲昵感,像是……像是血缘里的天性,怎会不是他的孩子,只一停顿,便含着泪光重重点了头。

重宁抹了泪儿,回头看着厅里头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到了稳婆身上,仍带着抽搭的音儿说道,“我这只手的肘窝没有痣……可这只有。”

说罢,自己撸了右手的袖子给众人瞧,的确有颗小小圆溜的黑痣。稳婆见钟老爷都出来点头,原本是应了许氏的话要一口咬定重宁不是她当初接生的孩子,所以才将黑痣的位置左右调换了,忙不迭的抬起脸想借着眼神询问许氏还要继续下去么,恰巧瞧见风伯厉色的眼神炯炯怒瞪过来,一慌的当即承认了谎言,也不敢得罪了许氏,直冒着汗说自己记错了。

原本想过去稳婆身边的海氏闻言顿住了脚步,一折身,快步走到了钟老爷身旁,似是才惊喜地反应过来抹着泪儿道,“澜儿可算见着老爷了,这丫头一定是福星来的,也不枉费我辛辛苦苦找着为老爷来冲冲喜。”

钟鸿飞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原先觉着的怜惜经过这几月早就磨灭了,复杂着神色扫过厅里的一家老小,尤其是他一心相待的许氏……真真是瞎了眼,一个气血上涌又晕了过去。

风伯替老爷遮了毯子,临行前,表了态道,“既然已经澄清是绿枝所出无误,老爷也已经认了,以后这孩子就是府上的三小姐,择了院子,再叫管事的带丫鬟过去给小姐挑,好生伺候。”

这厢钟芙听完是又惊又恨,惊的是有风伯在,恐他发现不妥,往后不能再肆意行事,又恨他坏了好事。一出认亲的闹剧,以重宁变身三小姐落下帷幕,有人忧,自然也有人欢喜。

海氏让翠屏带着重宁去择院子,后者走到了生前的兰苑停下了脚步,再挪不动。因着风伯的话,给了重宁极大的自由,也因着老爷醒来的事儿过于轰动,也就没人在意重宁选了哪处院子,等知晓时,重宁已经搬了进去。

褚玉阁,梨花木圆桌上摆着一套青玉葵瓣的暖瓷茶具,壶口微微冒着茶香,夏氏和海氏方才一道去了正茗居探望老爷,得知风伯请了洛城有名的大夫治病,待出了结果后,就没打扰老爷休息又一道回来了。

海氏今日情绪起伏过大,自己倒了杯茶镇定了一番,瞥见一直面淡如水的夏氏心下咂舌,“这峰回路转的,姐姐难道一点都不惊心吗?要不是风伯出现……”

夏氏笑笑,“风伯就算不出现,你不也是过去威胁那婆子了么,我在边儿可都听到了。”

“哈哈,姐姐说话声儿小小的,耳朵倒是尖的。”海氏也笑,只是笑着笑着眉宇间浮起一丝愁绪,“唉,老爷原先好好的,叫钟宁下了毒后落下病症,现在又瘫又哑,也是可怜。”

夏氏闻言,眸光晃了晃,并未说什么。风伯回来了,这府里再不是许氏的天了。

……

兰苑屋里摆设十分清雅别致,既不铺金撒银,也不过分素净,恰到好处的显示着屋子主人淡雅大气的格调。一卷秀丽的画轴,简单地垂挂着,只卷轴处隐隐露着青玉碎金;一本书,在桌上平淡的摊开着,一眼看去,竟是世间少有的孤本。案几上一丛由白渐紫的玉兰,似是刚从外头折来的,插着的却是千金难买的前朝汝窑白瓷花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