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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寸销魂(32)

“该倒霉的时候总会倒霉的,师父你救我时,路边死的那些才子,难道就幸运吗?”白琯忽而警觉问,“千古艰难唯死解脱,莫非师父你……”

“我还没那么不负责,”徒儿体贴得让我想掉眼泪,忙道,“原本我想着妥协与他,换你们活路,可是魔终究是魔,看赤虎对月瞳的所作所为,让人心惊胆战,届时我们四人同入魔界,怕是生不如死,我现在唯一剩下的法子便是移魂了。”

“移魂?”三个徒弟都傻愣愣地看着我。

我擦擦眼角溢出的感动泪痕,在屋子里翻找一通,拿出一面铜镜,一块砚台,一方印章,搁大家面前,解释道:“我先用魂丝将你们一魂一魄强行抽出,转去物件上,再毁去原身,用死去的肉体麻痹魔将视线,你们便可留在隐蔽处,保住性命。将来吸收日月精华,静心修炼,过个几千年,重新再生!”

周韶惊道:“妈呀!几千年?!师父美人,你还不如要我命!”

白琯决然:“我宁可给魔将虐死。”

周韶附和:“我十世善人,还不如早死早投胎,去阎王那里挂个号,下辈子还是富贵命。”

白琯鄙视:“师父你的点子太馊了!”

我绞尽脑汁,想了一下午的主意,被残忍否决了,很是失落。

我悲愤问:“宵朗快来了,你们还有什么好办法?”

白琯提议:“师父,咱们一起自尽吧!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让色狼占便宜!”

周韶赞同:“对对!我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好歹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啊!待宵朗来了,发现想要的一样都得不到,活活气死他!”

我怒:“你们就那么想死?不能有更靠谱的提议了吗?”

两人同时看看院子方向,同时摇头,同时道:“没有了。”

醒来后一直沉默的月瞳,忽然开口:“有的,逃生的路……还有一条。”

语惊四座,大家抱着病急乱投医的心态,期待地看着他。

“你们会原谅我吗?”月瞳却吞吞吐吐,似乎在为难什么,不太想说。

白琯急了:“死到临头,你还在担心什么?结局再惨也好过你被赤虎虐死,师父被宵朗抓去吧?”

“玉瑶,我骗了你,我不是修行五百年的猫妖,而是修行了五千年的灵猫,我父亲是灵猫一族的族长,我们家世世代代守护天路……”月瞳咬着唇,声音细若蚊鸣,满是愧疚,“五千年前,魔族入侵,父母战死沙场,兄弟姐妹无一幸免。只有我天生异瞳,法力低微,他们便留下性命,抓去拷问天路位置。可是我答应过父亲,守护天路是我族责任和荣光,宁死也不能说,魔族便将我监禁了三千多年,终于有天放松监禁警惕,让我找到空隙,用变化之术逃出来,躲躲藏藏上千年,蒙三尾狐妖相助,藏在西山。”

我曾在上古典籍里见过灵猫的记载,是生于月圆之日的异兽,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貌若虎,形如狮,吼叫如雷,精变化,善蛊惑,性残暴,后被菩萨收复,为镇魔之兽。

这种可怕的妖兽,和月瞳小白猫何来半点相似之处?

我膛目结舌,怎么也不敢相信。

月瞳推开被子,缓缓站起身。他身形变高了,不再是青涩的十四五岁少年模样,而是二十多岁的青年,眉目展开,美貌依旧,只是金蓝瞳孔里少了天真无邪的幼稚,取而代之的是饱经折磨的沧桑,他愣愣地看着我,带着依恋和回忆,恍惚间,让我有自己是他世界上唯一宝物的错觉。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拂过我的发,如蜻蜓点水,一触而过。

只有熟悉,没有讨厌的感觉。

这一刻,我快要窒息。

他说:“原谅我,我也是不得已。”

我嘶哑地问:“为何要骗我?”

月瞳垂下头,昏暗中,银色发丝如丝般撒过大红色被面上,有妖异的错觉,他说:“你来洛水镇不久,我便察觉到你的存在,原本以为你是来救我,很是欢喜,奈何身边有魔将乐青监视,我微弱的法力在三千多年的监禁中耗尽,既帮不上忙,也不敢透露身份,只好装疯卖傻,试图蒙混过去。偏偏你还在院子里布下镇魔符,让我进不去,只好从周韶那儿想办法,料想你如今是九天仙女,不会看不出破绽,待交还刘婉后,便死缠烂打让你收下我做徒弟,找机会说明真相,将来一起去天界。未料,乐青使计,将刘婉杀害,引动天雷,让你帮他度过雷劫,狐妖也表明投靠魔族的身份。身边又有妖魔监视,我急在心里,不敢作半句声……”

“等等,”我听着不对劲,“我从未见过你,你怎会认识我?”

月瞳微微一笑:“我们在一起长大,你没变成人的时候,我曾偷偷摸过你,差点把你掉地上打破,被父亲抓去吊起来狠狠抽了一顿。”

周韶怒了:“什么叫摸过你?!我还没摸过呢!”

月瞳不管他,伸出受伤的手,轻轻拉过我,柔声问:“师父,我曾问过,你可知你原形是什么?”

我答:“是玉。”

月瞳:“玉可以做什么?”

我答:“玉可多用,做镯子、簪子、玉玺、玉佩、玉环、玉笛……”

月瞳却转了话题:“魔族对我的拷问变得松懈,最重要原因是他们知道,得知天路下落也进不去。打开天路除需要灵猫引路,还需要一把钥匙。”

“钥匙?”我想起原身奇怪的形状,似乎明白了什么。

月瞳坚定地说:“你便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以玉之精魄造就的打开天路唯一一把钥匙。”

“这……怎可能,师父从来没告诉我,”我呢喃自语,“绝不可能!”

月瞳道:“这是瑾瑜上仙好手段,木隐于林,所有人都没想到一把钥匙会变成仙人,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走来走去。只恨宵朗不知从何得知真相,才将目光瞄上你。”

原来,恶魔从最初看上的,是打开天路的钥匙,而不是我。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师父已落入宵朗手中。”唯一的侥幸破灭,我喉咙阵阵僵硬,硬撑着不让自己胡乱去想可怕的事情。若是想了,我怕自己会崩溃。

月瞳再次向我伸出手,摸摸脑袋。我惊诧地看着他,挥手往日的相处光景,实在很难将他当大人看待,对此他自己也有些尴尬,讪讪解释道:“妖族节操本来就没那么强,灵猫也属猫族,都是雌性才有择偶权的种族,所以我和谁睡觉都无所谓,装得越蠢,大家的警惕就越低,谁会相信那样一只被欺负的没用猫会是灵猫族?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

呆若木鸡的白琯终于回过神来,安慰:“别介意了,不好的事情终究会过去的。”

周韶也说:“师公吉人自有天相,就算落入魔族手中,说不准也和月瞳一样逃脱了!”

我深呼吸几下,稳住情绪问月瞳:“擅开天路,你便违背了父亲誓言,而且会被天界降罪,罪可至死。”

月瞳说:“至少,你们不会变得和我一样。”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包含着浓浓的情谊。

可是他不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腿再度隐隐作痛。

不管是月瞳,还是我,被恶魔刻上的烙印,是一辈子也逃不掉的。

“天已经黑了,等宵朗来就来不及了。玉瑶你别想了,继续呆在这里,我们一起被抓去魔界,对天界才是最大的危险,将功补过,他们未必会判我死刑的,留在这里才死路一条。”月瞳拆开手上绑着的绷带,红肿大半未消。他隔着门缝观察一下外面的三名魔将,迅速做出决定。

周韶问:“我们连门都出不去,怎么行动?”

“放心,天路的门口不是固定的,”月瞳站起身,警告大家,“我起初把原形强行缩小,变成猫的模样,如今变回原形,你们别吓着。”

传说中凶悍无比的灵猫要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