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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寸销魂(33)

大家很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月瞳忽而摇身,先化作娇小玲珑的猫咪,然后念动咒语,身形骤长,宛若虎师,洁白无瑕,毛皮丰厚。他撑了两下受伤的前爪,撑不动,痛得“喵”了一声,然后趴在床上,四肢伸展开,柔软得像块毯子,仿佛随时会打滚。

周韶偷偷摸两把,嘀咕:“莫非灵猫就是变大的猫咪?”

白琯松了口气:“幸好长得还是一样呆……”

我义正词严地解释:“传说流传至今,多有偏差,不要太放在心上。”

月瞳很尴尬。

揭牌(修)

纵使很多年后,想起今日之事,我都会懊恼。

洛水镇的囚禁,日日夜夜的挑拨,残忍的刺青,苍琼的恐吓,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再加上三月之限,这些充满紧迫感的条件一直压迫着我的神经,如同拉紧的弓弦,不能呼吸,心里时时刻刻想的是如何逃脱。

生路被一条条封锁,希望一点点灭绝。

他步步为营,用无止尽的紧张和恐惧,夺去我所有的理智,迫使我失去判断,走入绝路。

当万念俱灰之刻,月瞳点起希望的灯火,总是微弱,却足以让夜间濒死的飞蛾,疯狂扑进去。

我不顾一切同意了月瞳的提议。

月瞳用利齿咬开前爪上的肌肤,鲜血染红白色皮毛,一点一滴地撒在地上,如有生命般游动,慢慢勾画成复杂的法阵。兀长繁琐的咒语在他口中轻轻念出,仿佛凝固在空气中,盘旋不散。法阵中徐徐升起白色云雾,如飞天的彩带般舞动,继而纵横盘错,组成一座缥缈的大门,在半空中浮动。

“这便是天路?”白琯惊叹着,向大门伸出手,却碰触不到任何实物,他困惑地问,“没有锁孔,如何进去?”

月瞳变回人形,撕下被单,随便裹两下伤口,诚实地说:“不知道,我以前没钥匙。”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大门,仿佛它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分不开彼此。我甚至能感受到它的呼唤,它在让我回家。

我缓缓往前踏了一步,内心传来阵阵不安,缠住脚步。

此时,窗外响起炎狐的说话声:“宵朗大人什么时候到?待完事后,你们陪我去喝两杯如何?我闻到隔壁院子里似乎有好酒。”

螣蛇道:“他传信说有些事,要晚点来。我不喝酒,你们自便。”

炎狐劝道:“别那么死心眼,不给兄弟面子。”

赤虎笑道:“算了吧,他日子过得和苦行僧似的,自开天辟地以来,何曾碰过酒?连女人都不沾!靠他娘的!老子怀疑他不是男人!”

螣蛇:“……”

炎狐:“哎呀哎呀,还在出任务啊!螣蛇你别打他了!给宵朗大人看到不好。”

忽而,夜幕瞬间降临,三位魔将的打闹声瞬间停息,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白琯不安地问:“是不是宵朗来了?!”

周韶如惊弓之鸟:“宵……宵朗很厉害吗?我爹娘,还有红英、绿柳、阿花、柔儿、金莲她们会不会有事?!”

白琯忍无可忍道:“这时候你还有空挂念着你的美婢们?!”

周韶手足无措:“那……那怎么办?”

月瞳对我叫道:“阿瑶,别想了,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我顾不上那麽多,迅速走入云雾中,虚幻中的大门微微颤动,继而,化作流水向我涌来,如蚕茧般牢牢缠绕。我感受到有无数柔和的力量,无间隔地侵入五脏六腑,不再有悲伤和烦恼,灵魂仿佛被快乐抚慰,渐渐融为一体。

门开了,化作一片如瀑光帘。

月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探入光帘,然后整个人大步流星地冲了进去,消失不见。白琯朝我看了眼,紧紧跟随,周韶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家,眉头深锁,还是月瞳仗义跑回来,把他狠狠一脚踹了进去。

我散去灵气,最后步入天路,光帘失去钥匙,化作无数萤光,消失不见。

天路里,是一个白色冰晶铸就的洞窟,闪耀着迷幻的光彩,如镜面般,可从四面八方看见倒影,美不胜收。洞窟通道四通八达,就像迷宫,不知那条才是出口。我带着大家略微转了几个岔路口,就分不清东西南北,陷入迷路中。

月瞳东嗅嗅西嗅嗅,时不时拔几根毛丢墙角做记号。周韶除了哀嚎,什么都不干,闹得我很焦虑。

“左边。”白琯忽然开口,然后自顾自地带头走了。

我只好跟上,不解地问:“你为何如此确定?”

白琯回头,对着我笑得极灿烂:“我的感觉很准。”

我们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好跟着他碰运气。

他没走到一个岔道口,都会停下来,闭着眼想半天,然后随意指一个方向前进。偶有出错,但终究是对的多,没走多少回头路。

大约行了两个时辰,娇生惯养的周韶叫走不动,月瞳的伤口没包扎妥当,再次沁血,我们只好停下来歇息。由于逃离宵朗的魔掌,大家心情都愉快了许多,便聊起天来。

我安慰月瞳:“虽然私开天路,但没有酿成严重恶果,就算被罚,也要罪轻一等。你是灵猫族唯一后裔,我是天路唯一钥匙,顶多就是被打回原形,关几千年禁闭,好好面壁思过,断不会将我们送上诛仙台魂飞魄散的。”

月瞳无所谓地笑起来,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他往我身边靠近些许,盘着尾巴,仿佛漫不经心道:“如果能把我们关在一起,一辈子不出来也无所谓。”

“别说傻话。”我尴尬地笑了两声,打混过去。

“很傻吗?”月瞳用指尖轻轻摸过我的手背,“被魔界囚禁的日子里,只要没被拷问,我就不停地睡觉,每天都会做很多梦,梦里会看见我的家,那里有母亲的拥抱,父亲的关怀,兄弟姐妹们的欢笑,还有日落谷铺天盖地的野花也绿草,比大食进贡的地毯更华美。可是醒来后,身边只有冰冷黑暗。然后我会想起日落谷被火烧了,我的家没了,我所有的回忆也毁了……只剩下你。白玉温润,暖暖的,你依旧和我小时候摸到的一模一样。让我觉得,以前拥有的回忆,还未曾全部失去……”

我明白他的心情。

抓着仅有的回忆,反反复复地怀念。

支撑着度过每一个孤独的日夜。

纵使绝望,也不能停歇。

我用力绑紧他伤口上最后一根布带,抬头间,猛地对上他的双瞳,金蓝色的光芒在水晶的倒映下微微闪耀,如明月光华,皎洁无暇,比冰雪更清澄,纵使饱受苦难,不能更改分毫。我的心阵阵酸痛,依旧笑着告诉他:“天妃很喜欢我,天帝待我甚好,以前也立过不少功劳。未必会严办我们,到时候求求情,说不准是可以在一起受罚的。

月瞳不甚自信地说:“但愿如此。”

周韶狐疑地看着他:“喂,你该不是想利用同情心来勾搭我家美人吧?”

我狠狠踹了他一脚。

周韶立刻做出可怜相,对我哭诉:“师父美人,等到了天界,我还能回家吗?我父母怎么办?洛水镇会不会被血洗?我……我舍不得他们啊!”

我忽然也觉得他很可怜,安抚道:“你没犯过错,天界不会罚你。我先将洛水镇之事上报,再你交托给藤花仙子,托她帮忙照顾你。若你父母没事,便送回去和他们相见,若洛水镇有事,你也别担心,可以去阎王殿见他们!”

周韶沉默了大半响,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阎王殿?”

“嗯!”我很欢快地回答,“魔族不会那么无聊把你父母魂飞魄散的,若他们死了,必定会去阎王大殿,你让藤花仙子帮你打个招呼,就可以去找他们了。我以前认识阎王殿的公子,可以帮你写个纸条,让他安排一下,不管是要一起投胎,还是在地府挂个闲职混日子,都是容易的,还不用受生老病死之苦!”

我努力安慰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