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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东都(145)

作者: 楚潆 阅读记录

“我没有刀具,而且也没有缝合过内脏,不能拿活人草率试之。”

顾允之说的是实话,普通医师遇到的外科基本就是跌打摔伤、生疮长疔,很少有在活人身上动刀的机会。

哪知站在一边的老郎中道:“我有刀具,缝合用的白皮线也有。你既会外皮缝合,内层我可以教你。”

顾允之这才看到老郎中的目翳,他又看看手上的图,用手摸摸阿慕的骨骼,洛泱点的那个墨坨坨位置没有错,他问到:

“敢问老丈可还能视?”

“二尺之外,已不见物。若我能视,岂用你动手。”老郎中心有不甘的说。

他从配药的架子下面拖出一个医箱,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各种针、刀,甚至还有铁锤、铁钳,再打开一个鹿皮包,这才露出几件亮闪闪的刀具。

“这是银刀?”洛泱诧异极了,大唐银不普及,针灸都多是用铁针,只有皇帝、亲王才能用得上金银用具,这一贫如洗的老郎中居然有银质的手术刀具。

再一细看,有刮刀、镊子、起子,还有一把手术刀。

“小娘子竟也认得?我师父是岭南人,岭南多银,他有一套银针,他说,银可验毒,亦可杀毒,遇到破皮伤口,用银可帮助伤口快速收敛。我就花光积蓄和父母积攒的聘礼钱,这才打了这几件刀具。”

这些工具顾允之也见过,胡人有开颅术,父亲曾在自己的医稿里记录过,也画有这几样工具。

他承学父、母两族医学,唯独欠缺对疮肿伤的深入学习。

顾允之当机立断,一撩袍子在老郎中面前跪下行礼道:“老丈,吾乃行医之人,愿拜老丈为师,学习奉养终身。所学医术,不论贵贱,救死扶伤。”

就算他不拜师,老郎中拿出自己这套宝贝,就是要指导他动刀,没想到这年轻人讲医德,让他临老还收了个徒弟:

“我有眼疾,能教你的不多,不过你既愿意学,我尽己所能,倾囊相授,至于拜不拜师,也无所谓了。”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顾允之磕了头又笑道:“师傅,您既然有刮刀,徒儿学有金篦刮目,明日起,可为师傅一试。”

这下老郎中都有些激动了,他弯腰拍了拍玄慕的肩:“老夫承了你的福,你放心。”

这还真是峰回路转,洛泱、老郎中、顾允之单独一人不能做的事,大家联合起来,便有了可能。

既已确定动刀,老郎中就开始对顾允之讲解动刀的方法和过程。其他人都退出了那间小屋。

洛泱快速写了几个药名和方子,让元枫找人去城里药店买药材,包括元代、明代医书上记载的,麻醉、消毒、止血、止痛的方子备用。

她又让丁香去水煮纱布、用火烤干,这也是目前能做到的消毒。

玄慕服下了麻沸散,很快就失去了知觉,小屋里只剩下老郎中他们三个人,他们的头顶,是十几盏聚在一起的灯笼。

这也是洛泱的主意,虽然简陋,勉强算是大唐版的无影灯。

老郎中一边重复步骤,顾允之用那把银刀割开了玄慕的肌肤。

终于,箭头带倒刺的部分也露了出来,洛泱用镊子夹住箭头往外取,顾允之则开始准备缝合。

外面的人等得心焦,玄庄头准备了饭菜,他们也无心去吃。

直到洛泱开门出来,把脸上蒙着的布巾拉开,深深吸了口气,笑道:“饿死了,没有饭吃吗?”

玄慕年轻,又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样的肺部伤口,两天就能下地自理了,两个月便能恢复如常。

他们在庄上对付了一夜,李奏正好也跟元枫他们说,自己有一笔金子:

“王家从上到下各个关节都有人,裴大你也不必现在就跟他硬碰硬。我估计,就算为了面子,王熠也会想办法把管事和徐柔兰救出去。”

裴煊饮了口酒,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吃肉的洛泱:“那这事就算了?若不是阿慕挡住泱儿,现在躺在榻上的人就是她。”

“对,不能算了!我就不相信,凭我们两家之力,都不能为自己讨回公道。”元枫刚才看到玄慕胸口里的箭镞,这才感到后怕:

“六郎,我们虽然谋的是长远,可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我们不能不还手。”

李奏想了想,决定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笑道:

“好,人先关两天,元枫明日先去赎回地契再说。”

第一四七章 唐朝高利贷

第二日,阿冽在东庄的打铁铺里,将他们带回来的金铤,正反两面的官字细细磨掉,换上了上了“东都柜坊”“金二十两”八个字。

柜坊在大唐发展近百年,如今已深入人心。实力雄厚的柜坊深得各地商户信赖,比如史家的“德信柜坊”,王家的“中原柜坊”等等。

元枫拿起一块金铤颠了颠,问:“磨掉了一点,会不会影响重量?”

“那你的一缗钱,有些八百枚,有些九百枚,数的时候,你不是一样算作一缗钱?重要的是,东都柜坊质举能借得出,异地飞钱能取得到。”

李奏早就在想洛泱以前说的连锁柜坊,这次幽州之行,让这个的想法更有可操作性。

等到洛泱说伊水之畔有黄金,自己又得了整整一个盛唐的金库,“东都柜坊”就可以运作了。

洛泱在一旁乐了:我想的是,将来真挖出了金银,拿到长安、岭南去做海外交易,将金银变成香料、孜然,金银就变成了市场上流通的货物。

现在李奏提出,将金银变成柜坊压箱底的资本,与之对应的飞钱钱票,就具有了真实购买力,用途更广泛。

他还挺有金融敏感性的嘛,都是我教得好。

除了顾允之,其他几个人都离开了东庄。元枫直接带着金子去找王熠,洛泱换上亲军服,也跟着阿兄一起去。

可到了尚书府,才知道随从亲军只能到堂外,洛泱只能和阿复、邵春几个站在门外。

“哟,苏参将,我正打算出门,不知您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王熠长着个大脑门子,厚厚的嘴唇短下巴,看上去老实忠厚,唯独一对滴溜滴溜乱转的眼睛出卖了他。

“尚书府也叫寒舍,那东都就没有富贵地了。”元枫也不客气,直接在椅子上坐下。

王熠的父亲是东都礼部尚书,只不过东都已经多少年没有皇室礼仪活动了,也就是个吃皇粮的闲差。

元枫没什么客套话,直入主题道:“我今天来,是想赎回我家两个庄子的地契,还请王小郎叫人算算,苏家应付给你多少钱。”

“哦?苏参将是说……苏家有钱了?”

王熠也不奇怪,毕竟昌平郡王府在背后,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架不住昌平郡王愿意借钱呢。

“长安的家人,总不会眼见着洛阳的穷亲戚落难不管,只要是真金白银,王小郎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倒也是……只不过,我的管事被你们送到大牢里去了,这一时半会结不了账啊。加上昨儿我的爱妾不在床上,我一晚上没睡好,正打算去找两个胡姬给我按摩按摩,安抚一下我孤寂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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