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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你诺言,赠我欢颜(出书版)(2)+番外

江雪籽被小偷绊了一跤,向前摔倒在地,灰色针织衫歪向一侧,露出一半锁骨和小半肩头。她缓缓伸出手,下意识地去摸自己右侧的太阳穴,可手指还没有碰到,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两名民警睖睁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其中一个弯身从一边的地上捡起之前展劲扔下的手铐,另一个蹲下身查看江雪籽的状况。展劲松开手,皱着眉跨出两步,伸手将江雪籽的脸轻轻扳过来。

在医院里做过几项简单的检查后,江雪籽才苏醒过来,一睁眼,视线扫到一片黑色的衣料,接着是草绿色休闲裤,以及黑色马丁靴。

身后有人帮忙扶了她一把,肩膀被人扣着,靠在床头。江雪籽一手刚要摸太阳穴,就被人一把挡住。干燥而温热的手掌扣在自己的手腕上,及时制止了自己伸手触碰的举动。

江雪籽非常缓慢地仰起脖子,视线缓缓向上游移,最终只是浮光掠影般简单地扫过男人的五官,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展劲松开手指,打量着面前这张有些似曾相识的面容,微微皱了皱眉,顿了顿,问:“需要给你家人打电话吗?医生刚走,说你头部的伤需要休养,腰部只刺破了肌肤表层,不严重,但是轻微脑震荡有点麻烦,过段时间可能还要来医院检查。”

展劲说起话来非常简洁,没一句废话,但该交代的都交代得一清二楚,看得出是个负责任又不喜麻烦的人。

江雪籽依旧没抬头,她现在脑袋还晕着,做不出摇头的动作,所以只是出声说:“谢谢,不用了。”

“医药费是您帮我垫付的吗?多少钱,我……”江雪籽想要转头找自己的包包,可整个头部右侧疼得厉害,好像一把重锤,随时都准备着给她来一下子。

展劲往旁边迈了两步,把包包给她取过来,放到她腿上:“你很聪明,懂得跟对方玩心理战。不过那个人心理素质太差,手抖得连刀都拿不稳,你很幸运,也很冒险。”

江雪籽晕过去后,他把人送到医院急救,医院需要她的身份证登记,同来的一个民警也翻查过她的包包,里面根本没有什么书或者化验单。

展劲不禁暗想,以简单夸奖的情节开头,以略带责备的总结收尾,还真像这个人的说话风格。

江雪籽无声地抿出一抹浅笑,伸手摸到包包里的钱夹,刚要掏钱,已经被男人用言语制止住了:“不过十几块钱的事儿,不必还了。”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江雪籽扶着床边的木柜站好,朝男人微微点了点头:“今天多谢你们。”说完,将包包抱在怀里,迈开步子,慢慢地往病房外挪去。

展劲记着她头部的伤,并没有伸手拉她,而是迈开步子,三两步就赶到她前头,挡在她面前说:“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家。”

“不用了。”江雪籽始终低着头,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是腼腆,可展劲就站在距离她一尺不到的位置,可以很清晰地捕捉到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多年的侦查工作经验告诉他,这个小女人脸上的表情,叫做敬而远之。

展劲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第一次见面的人,会对他有这种明显打过交道之后才会产生的情绪。他微微皱起好看的眉,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开口道:“小姐你不用怕,我没有其他的意图,你现在还有轻微脑震荡,我送你到你家附近就把你放下来。”

江雪籽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不用了。我习惯性晕车,而且我家离这儿不远。”她轻轻牵动嘴唇,又道了一声谢,迈着缓慢的步伐,按照指示牌,朝有电梯口的方向走去。

这次,身后那个人没有再执著地追上来。

乘电梯到了一层,江雪籽慢慢地走出医院大厅,在街边站了一会儿,最终选择走向公交车站。

她每个月的钱实在有限,从这里打车回家,少说也要五六十块,可如果坐公交车的话,只需要转两趟车,一共也花不到三块钱。省下来的钱足够她一个礼拜的菜钱,或者可以买一盆刚刚相中的蓝色风信子。

伴随着车厢的轻微晃动,江雪籽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脑子里仍然有些轻微的嗡响,晕晕沉沉的,胸口不时涌起轻微的呕吐感。沉静悦耳的男声再次在耳畔回响,与记忆里那道略带青涩的少年嗓音重叠在一起,江雪籽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有些记不清他过去长什么样子了。

意识蒙眬间,听到有人称呼他“展队”“展哥”,再加上他说话的声音、腔调、习惯的语法和用词,以及最后那状似无意的淡淡一瞥,江雪籽足以确定他的身份—全B市无人不知的展家二少,展劲。

原来他已经从部队回来了,而且还当上了特警。

近几年,展家几个小辈在军、政、商三界个个混得如鱼得水,就连当年为人最不着调的七少如今都是军队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这十年来,其他几家跌宕起伏,各有成败,唯独展家发展得是一日比一日好,年轻的展家人,个个都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好儿郎。

展劲本来就是展家少一辈里最有出息的孩子,当初外公就曾说过,谁家女儿要能嫁给这展家二小子为妻,用不了十年,肯定是军界的第一夫人。

可现在这些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江雪籽的额角上贴着一块纱布,手扶着前面的椅背,无声地抿出一抹笑。

此时,展劲皱着眉站在医院的窗边。他的视力非常好,从这个位置望出去,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个女人一路缓慢地走出医院门口,站在那里发了一阵呆,然后走向公交车站。

他早就知道她刚才说的那句“离家很近”不是实话,这附近的居民区都是医院家属楼,要是住这附近,根本就不是她那个走法。

远处徐步走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白面医生,身高比展劲要矮一些,容貌却斯文俊秀,非常出众。偏偏这厮还非常了解自己温暖笑容的治愈力,一路走来,毫不吝啬地施展自己招牌式的笑容,惹得往来的护士还有女病人频频侧目。

人还未走到近前,这小子就先笑着出声:“哟!这不是展哥吗,不急着回局里了?还是专程等我请吃饭呢?”

展劲的眉瞬间舒展,目光却没有离开远处那道荏弱的灰色身影。

宋枫城顺着他的目光一望,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笑着调侃道:“这可不像我们展哥的作风啊!瞅着顺眼就黏上去呗,戳在这儿一脸萧瑟算怎么回事儿啊!”

展劲终于抽出空给了这小子一记眼风:“外科很闲?”

宋枫城儒雅一笑:“确实不大忙。”

展劲懒得跟他贫,过了一会儿才问:“刚做检查之前填的那张表呢?”

宋枫城笑容微敛,双手插入白大褂两侧的兜儿,眉眼间颇有些漫不经心的纨绔意味:“展哥,我刚纯粹是开玩笑。那妞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你最好别碰。”

展劲拿眼角一瞥:“谁?”

宋枫城淡淡地吐出一句话:“她是江家的那个外孙女儿。”

展宋赵唐江,是B市五大家族,原本江家行首,可约莫十多年前,渐渐就不行了。

知道内情的人都说,是江家老爷子最宠的小女儿惹的事儿,自己做下丢人现眼的肮脏事儿不说,还连累整个江家伤筋动骨,得罪了军政两界一把拿的赵家,自身在商政两界的势力也各自一落千丈,自此再不复旧日辉煌。而说起整个江家,最让人欷歔不已的,就是江家幺女死前留下的独生女—江雪籽。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江家败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而是长久以来积淀下来的种种鄙陋,可无论是江家人还是外人,明面上都不会这么说,也永远不能这么说。所以江雪籽那能折腾的妈就成了替罪羊,传说中的红颜祸水,可人家也确实深谙折腾之道,把江家上下搅了个天翻地覆,头一歪脚一蹬,出车祸死了。火红色的保时捷跑车冲出围栏,滑下山坡,当时有不少人眼看着车子爆炸起了大火,连个全尸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