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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你诺言,赠我欢颜(出书版)(3)+番外

于是承担所有骂名的人,自然就成了当时年仅十七岁的江雪籽。

十七岁以前,她是妈妈和外公捧在掌心的宝,是江家乃至整个B市耀眼到无人敢抬眼直视的小公主。十七岁以后,她就是江家上下恨不得用手用脚碾死的一根草,是全B市上流圈里的一个笑话。

宋枫城说到一半的时候,展劲就已经想起来了。

十年前,他十八周岁,展家给他办生日宴的时候,江家曾经派这个小丫头过来,送他价值十几万的名表当生日贺礼,并且当仁不让地抢了他的前三支舞。那时候适逢展家不怎么成气候,在位的几个叔叔都不是有真本事的主儿。很多人都以为展家撑不过那个冬天,可谁知最后撑不下去的却是整天在众人面前耀武扬威的江家,还有那个让无数少男少女向往的骄傲公主。

他记得跟她跳舞的时候,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始终仰着头盯着他的脸看,偶尔开口问一两个怪问题,声音轻轻柔柔的,并不是骄纵成性惹人厌的女孩。

当时他十八周岁,那个小丫头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子只到他的胸口。她有着棕黑色的直发,雪白的皮肤,头上戴着一只桃心形的粉钻发箍。她还有一张可爱的苹果脸,水盈盈的大眼,抬头看人的时候,眼里盛得满满的都是眼前那个人的倒影。在旁人看来,她绝对是个仅凭借外貌就能让男人心甘情愿为他鞍前马后的小美人儿。

他记得自己当时还是有点喜欢这个小妹妹的。后来江家似乎有意让他们两个多来往,自己的父母也没有太反对。偶尔有生日派对或者外出游玩的机会,父母总会记着提醒他打电话过去,邀请她一起来玩。

大概是从小养得娇,小姑娘话不是很多,却很有些说一不二的性格。旁边围着不少男男女女,无论比她大还是比她小,无一例外都顺着她的话说,任着她的意思去做。她本人并不是难取悦的女孩,只是围在身边的那些人太过于殷勤,挖空心思想要取悦江家的掌上明珠。偏偏她并不是爱笑爱说的女孩,与人讲话也总带着那种命令式的冷淡口吻,所以让人误以为她非常不好相处,冷淡高傲难以取悦。当年整个B市一度盛传江家的这位小美人儿,将来会是比她妈妈还难采摘的一朵刺玫瑰,会传承她妈妈的美丽传说,成为B城第一美人,所有男人都想娶回家的第一夫人。

可她总爱跟他讲话,而且每次见面,都会问他几个怪问题,比如问他在部队都玩过什么枪,比如有没有亲眼见过电视上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杀人犯。总而言之,都不像是她这个年龄和身份的女孩会琢磨的事情。

十年前江家闹出事的时候,他正在部队服役,直到半年前才从部队退役,调到B市特警部门担任队长一职。江家的这些事儿,他隐约也听家里人提过,可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过江雪籽本人在这些事情里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或者是父母顾忌着当年那些类似联姻的举动会让他尴尬,又或者是展家人都深知他的脾气,没人敢无缘无故地在他面前嚼舌根子,因此江雪籽的这些事儿,他竟然直到今天才第一次全盘了解。

刚才那丫头从头到尾都不愿跟他多打交道,连说话时都不肯与他对视,应该是早就认出他来了吧。是担心自己也会跟那些人一样对她冷嘲热讽,还是怕他会在认出她的身份之后,当她是剧毒一样避之唯恐不及?反正在她心里,曾经有意亲近的展家哥哥,现在跟那群人没什么分别。

宋枫城见展劲许久都不言语,眼睛始终望着窗外,有点着急,拍着展劲的肩膀说:“哥们儿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展队您就别再依依不舍了,行不?B市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妞,漂亮男孩也不少,今儿中午哥请你,蓝色帝国,怎么样,够意思吧?”

展劲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宋枫城的脚步走向电梯的方向。

第2章 不一样的宴会

(回忆像水草,紧紧地缠绕,梦才温热眼角,就冰冷掉。)

江雪籽关掉电脑、空调,检查门窗,关灯,锁门,一系列动作完成得有条不紊,最后将包包挎在肩上,钥匙串收好,走出图书馆后,搭公交车回家。

切菜,煮饭,开电脑,检查信箱和QQ,最后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粥一边看国内旅游网站最新刊登出来的几张图片。

五月的夜晚还不算燥热,从窗外吹进的风裹挟着淡淡花香,是楼下花坛劣种月季的味道。

简单地吃过晚饭,江雪籽关掉网页,端着碗筷到厨房洗涮。

距离上次跟展劲重逢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以自己现在的人际关系网,没有任何渠道可以打探到他的消息。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方一定会生活得越来越好。算一算,他也即将步入而立之年,又从部队转业回来,工作稳定,薪水颇丰,看这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该着手组建家庭了。

回想起十年前两人相处的一幕幕,江雪籽不自觉地弯起一抹淡淡的笑。有人觉得回忆美妙,有人因为回忆烦恼,可那些人总都还有切实握在手里的现在可以依托。如果美好,更方便锦上添花;如果不妙,也可以随手抛掉,甩甩头专注现在。

唯独她,除了零星的片段可以反复咀嚼、玩味,再没有其他东西可供消遣。因为她是没有现在和将来的人。

妈妈过世后,江雪籽战战兢兢地完成高中学业,大学只读了半年,就被外公勒令在祖宅自省。而后在祖宅过了形同禁闭的一年,就被人安排进市图书馆做管理员,一直做到现在。

六年的时间过得很快,她从起初的懵懂不安、战战兢兢,到后来的不信不甘、歇斯底里,最终一切情绪都归为零。眼泪永远流不干,最多能把眼睛哭坏哭瞎,痛苦的心情就像宇宙的黑洞,可以吞噬一切,却永远没有尽头。最终,她学会放开。把过往的那些年当成一件华美精致却被人剪得支离破碎的衣服,卷起来叠一叠,放在生活这个大箱子的最底部,从此再也不去翻看一眼。

于是练就现在这般宠辱不惊。

每年春节都要回祖宅过年,除了大家都在场的时候,外公极少与她单独会面,有什么事情也由秘书打电话通知她。

每次吃过一年一顿的团圆饭,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因为江家其他人要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有她在只会冷场,大家讲话的时候或多或少总要顾及着她。需要她出席只不过为了凑出“团圆”两字,完成江家人一年只需一次的幸福圆满。

江家每年的红包都没有准备她的份,表兄妹们结婚办喜事儿也不需要她参加,召开家族会议更不想看到她在场。她就好像是江家的一个诅咒,看到她一次好像都会沾染上晦气,却没有一个人敢忘却她的存在。因为她的存在,提醒着江家人十年前的那个耻辱烙印,也鞭策着江家小辈们必须奋发图强,一点一点地把江家丢掉的面子里子都挣回来。

电话铃的响声将她从回忆里唤醒,江雪籽看了一眼座机提示的号码,拿起话筒的时候,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您好。”

“周五晚去你三哥家。”

电话那头传来的苍老声音让她一愣,她原本以为会和往常一样,是小林秘书打电话告知她一些事宜,可万万没想到会是外公亲自打来这通电话。

“是。”江雪籽应声的时候,觉得喉咙有些干涩,痒痒的,又有些深藏的痛。

电话那头顿了顿,又说:“打扮得好一点儿,你三哥介绍的人,要仔细应对。”

“是。”和小时候不同,自打那件事情以后,她跟外公讲话的时候,只能说“是”,不能用“好”“嗯”“知道了”等随便的话语应答。而江雪籽又想不到什么其他的话语可以应对,所以尽管对方说话时稍微放缓了语气,她还是僵硬冷涩地道出个“是”字,接着就没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