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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梦[无限](179)

作者: 榆鱼 阅读记录

只是楼唳不能让林随意触碰自己的呼吸,因为他没有呼吸,林随意触碰了便会沉溺在这最后一场梦中。

梦结束了,楼唳就再也见不到林随意了。

那天在车上,楼唳带林随意去医院,楼唳听到林随意说起自己的过往。林随意说他有个叔叔,他对叔叔很是敬重,这些楼唳听了都没有什么,直到林随意说他十六岁那年,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怎么想,从学校退学来到金花街。

楼唳知道。

因为林随意十六岁这一年,他从元清观来到了金花街,遇到了楼唳。

一切都是走马灯,哪怕楼唳在努力地改变和制造矛盾,一些对于林随意的影响仍在。

楼唳担心起来,林随意仍旧心结难解。

他很怕,走马灯到头,林随意仍旧困于住心结。

但这一天迟早要来的,林随意也总会发现这一切都是虚幻,楼唳吃斋求祖师爷保佑,保佑林随意在走马灯结束后,能够清醒,愿意醒来且不要再做傻事……

-

咚——

将在一切全都看过一遍后的林随意仿佛也随着这些画面砸入湖泊之中。

楼唳也溺在水中,在他身后追逐。

“随意,人之将死便会看见走马灯,回顾一生。走马灯停,一生止。”

楼唳用力地用手去够:“随意——”

“醒来——”

湖中林随意倏地睁眼,他看着追逐的梦魇,顿了一刻,轻声唤道:“楼先生——”

楼唳一直在追他救他,不曾想过放弃:“随意,你就是自己的系铃人,求你,醒来。”

那日,泉之道人与林随意说过。

时间到了,自然会有人告诉你,谁才是系铃人。

此时,正到时间。

一切都想起来了,林随意闭了闭眼。

再睁眼,楼唳仍旧在追逐着他,他努力地伸手去够林随意,但始终碰不到。

就像这场走马灯里,楼唳一直没能触碰林随意。

就这么,努力又不愿放弃地追逐了二十二年。

其实让林随意从走马灯醒来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得是解开林随意的心结改变他想要结束生命的决定。否则就算他从这一盏走马灯醒来,也会有下一盏走马灯……

不用林随意问,林随意笃定,下一盏走马灯,楼唳还会去守护二十二年。

若还有下一盏,下下一盏,楼唳都会在。

二十二年啊……

在生长缓慢的梦境里,短发都能长直及腰。

忽然,林随意明白楼唳为什么不肯剪头发了。留了二十二年,大概率是想要他心疼吧,想要他心疼自己,然后醒来,不要再做傻事。

当然心疼啊,林随意心里跟针扎一样,一开口,喉中就先哽咽了:“阿……阿魇……”

这二十二年里,楼唳又是怎样的心情度过每一天。他捏了一个纸扎人,取名‘楼黎’,黎是天明是希望,他的梦魇是在祈望他林随意也能有天明。

十六岁那年,元以说他命中有情劫,一路坎坷万劫不复的情劫。

后来泉之道人说他的情劫彼此折磨。

确实如此,他困于梦魇之梦,梦魇又怎么能不算被他困住。

像一缕无法解脱的残魂,被他绑在梦中,与他二人彼此折磨。

林随意再次闭眼,往事在脑海中流转。

楼唳的死他很抱歉也不忍心,除此之外,他便觉得自己人生失败。像一夜破产的富翁,总是受不了低谷的打击,他的心态便如此。

没有了重新来过的勇气和斗志,又不想真的这么颓唐糊涂地过一辈子,所以林随意想离开。

他承认,他是怯懦的,是一个废物。

大抵是觉得梦魇无辜,他不想因自己的离开而让梦魇也随之消失。他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也不管梦魇的意愿,将梦魇强行留在人间。

可他忽略了,梦魇是伴自己而生,他若没了,梦魇又是怎样的一番心情。

应该比这二十二年还难过吧。

“随意……”

看林随意闭眼,面上浮现出痛苦神色,楼唳慌了,他更加用力地去追逐,终于,他虚虚够住了林随意的手指。

感受到指尖的触碰,林随意倏地睁眼。

“随意,你听我说。”楼唳急急道:“你很好,你没有错。你说过,道也要慈悲,你帮楼唳是遵循道。你对天道从未有背叛。楼唳也不会怪你,你是他的菩萨,你是他的光。若你不相信,你大可与他沟通,你有这个能力,你问问他是否怪你……”

林随意问:“你呢。”

怪他吗?怪他心中阴暗迷茫,从而滋生出梦魇,让它诞生起便是折磨。

“我为何要怪你。”楼唳紧紧地抓着林随意的手指:“与你在一起最是快乐。”

林随意说:“梦魇之梦一解,你便不存在了。”

“是。”楼唳不想骗他,道:“但你还在,你重整旗鼓,未来光明磊落。随意,你说人要活的有价值,你若愿意醒来,愿意再回巅峰,便是我来人间这一遭的价值。”

林随意静静地看着楼唳,眼泪不知不觉地滚落出来。

“你是自己的系铃人。”楼唳将林随意拽到自己怀中,终于能够相拥,他说:“祖师爷见证,若负随意,便是欺天之罪。欺天之罪,五雷轰顶挫骨扬灰,三界除名,不入轮回。我,林随意之梦魇,此证!”

林随意怎么能不是自己的系铃人呢,他心中被满腔情绪缠绕。

怕自己死了让梦魇消失,怕自己解了梦魇让梦魇消失,又不甘愿废物一般地活。

楼唳说:“随意,醒来吧。”

“你若爱我,便打开心扉,便重振信心。”

“我不负你,你我都不辜负彼此。”

终于的终于,林随意开口:“好。”

第一百零八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林随意睁开眼,滴滴滴——

他侧头看了看旁边,医疗设备发出响动。

元以立马站起来,激动之下,他竟然能走动两步,“随意。”

林随意虚虚地唤:“师父。”

元以立马去叫医生,医生来为林随意看过,说林随意没大碍了,当之后还需要静养。

“抱歉,让您担心了。”林随意虚虚地坐在床头,他在病床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他的梦魇。心中一丝失落,却似乎又有莫大的力量。

“我睡了多久?”林随意问。

元以道:“昏迷了一周了。”

人间一周,走马灯里二十二年。

沉默了一下,林随意说:“师父,我的梦魇之梦解了。”

“我知道。”元以说:“它来过我梦中,见了祖师爷。”

林随意垂眸道:“给他老人家添麻烦了。”

元以摇了摇头,眼里有些热泪:“你醒来便好。”

林随意说:“师父,我自始至终没有害过人。”

对楼唳是,哪怕是面对方莎莎和楼海都是,他没有想过去害谁。他低下头,掉着泪:“我从未害过人,为什么却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