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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49)+番外

焦太夫人怒道:“别人让你一起坑害自家人,这种事你竟然也能答应,你还是不是姓顾!”

顾画生哭道:“孙女本来也没答应,可同安说,若是我不答应,就要往外散布,说上回将四娘香露换成馊水的人是我,因为当时谁都看见我当场说话了,如此一来,我的名声可就没了!”

其实真正原因是,同安公主向她许诺,如果能够让顾香生彻底死心,不再和徐澈牵扯上,那么她就会在刘贵妃面前进言,推荐顾画生为益阳王妃。

但顾画生知道,这个原因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来,不然焦太夫人只怕更饶不了她。

一旦开了个头,接下来的坦白就顺利多了。

东林寺本来就是皇家寺庙,同安公主想要下手,完全有地利人和的优势。

她先是伪造了徐澈的信件,借寺中沙弥之手传递给顾香生,又拿了能够令人神智混乱的药,下在要给顾香生的那碗药茶里,让顾画生劝她喝下去。然后借着信件引顾香生到碑林去,再事先在那里安排一个和尚在那里,作出顾香生与和尚幽会的假象。

到时候只要顾画生大声一喊,引来旁人,顾香生的名声也就毁了,肯定没脸再缠着徐澈不放,就算她有脸,徐澈也不可能还愿意跟她在一起。

只是顾画生万万没有想到,顾香生根本不按计划来,非但把茶碗给调换了,反而让自己给喝下去。

阴差阳错,顾香生没有被放倒,她倒成了中招的人。

顾香生接口:“我不知当时二姐姐在药茶里下的是什么,只觉有些蹊跷,所以将那杯茶调换了一下而已,若是早知如此,无论如何我也会阻止她的,毕竟二姐姐对我不仁,我也不能对她不义啊!”

顾画生闻言倏地抬头,朝她射去怨毒的一瞥:“你这贱人……”

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已经扑上去将顾香生撕个粉碎了。

“闭嘴!你还有脸骂你妹妹!”

焦太夫人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是气同安的狠毒,更不是气顾香生的将计就计。

而是气顾画生的愚蠢。

“你说这一切是同安指使的,可有证据?”

“有,碑林那个……”顾画生咬牙,强忍难堪说下去,“那个和尚,就是她找的!”

焦太夫人:“这些有什么用!到时候一问,人家一推二五六,一问三不知,你难道还想去与她当面对质不成?”

顾画生绞尽脑汁地想,忽而灵光一闪:“还有,当时给送来药茶的时候,也是有人事先告诉我,哪杯茶是有问题的,让我给四娘……”

焦太夫人打断她:“那人姓甚名谁,长什么样?”

顾画生:“大约这么高,我听他说是叫明慧……”

她手忙脚乱地比划,恨不得立时撇清自己的嫌疑。

顾香生接道:“听形容,应该也正是给我送假信件的那个人。”

焦太夫人却长长叹了口气,已经没力气发火了:“东林寺并没有明字辈的僧人!”

顾画生强辩:“那或许是没有露面的小辈呢……”

焦太夫人打断她:“不管是不是寺庙的小辈僧人,你现在找过去,他们也不会有这个人了,你信不信?”

顾画生:“不,不可能,同安为什么要骗我!”

她膝行过去,一把抱住焦太夫人的腿大哭:“阿婆,阿婆您救救我,我不想嫁给吕诵!现在这件事不是还没几个人知道么,只要吕家不说,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焦太夫人恨其不争:“你怎么就这么蠢,被别人利用了一场还不知道!同安要对付四娘,她自己不出马,却总让你当马前卒,你怎么也就傻傻地听了,你当同安真是和你一样傻么!现在好了,出了事,你顶着,同安却站在岸上,连鞋子都没沾湿,她既然有所准备,就不会给你留下把柄,我就算现在带着你进宫与贵妃对质,你难道觉得能有什么结果吗!”

顾画生哭得说不出话。

至此,她方体会出害人害己的后悔滋味。

要知道吕诵的妹妹吕音,前些日子与她在品香会上才吵过一架,如今转眼,顾画生就要嫁入吕家,她简直难以想象自己会遭遇吕音怎样的嘲笑。

从小到大,顾画生在顾家虽然谈不上恣意妄为,但起码也没有人给她下绊子,与她过不去,日子过于顺风顺水,以至于她完全无法面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困难了。

焦太夫人见她哭得这样撕心离肺,心里却没有一丝恻然,只有恨其不争的愤慨。

她沉沉道:“你出生不久,你阿娘就过世了,我总念着你还年幼,对你多有纵容,没想到反而养成你无法无天的性子!本以为你就算性子稍微任性一些,也出不了什么大错,谁知现在竟连陷害自家人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这场婚事既然定下来,就无法更改了,说到底,也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顾画生泣不成声:“不,我不想嫁过去,阿婆,求求您……”

焦太夫人的语调倏地严厉起来:“听着,事已至此,就要学着面对!吕家说到底,也并不差到哪里去,你先是出了这等丑事,人家还肯娶你,反倒是通情达理了!吕诵如今有实职在身,若是再加把劲,以后未尝不能成为一方大将,到时候你夫贵妻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回去擦干眼泪,好好准备,顾家不会在嫁妆上亏待你的!”

顾画生还想再恳求,焦太夫人却已经不想再听了:“就这样罢,你先下去,四娘留下。”

“阿婆……”顾画生不肯走。

焦太夫人直接闭上双眼,摆出一副不欲多说的表情。

顾画生又哀求了几句,见对方还是不为所动,只能怏怏起身离去,临走前不忘恶狠狠瞪了顾香生一眼。

恨意刻骨。

顾香生目不斜视,只在焦太夫人没注意的角度,回了她一个隐蔽的笑容。

顾画生见状,更是怒意上涌,拳头紧紧攥着,连面容都狰狞起来。

只是她也知道,今时今日,自己若还做出什么事,焦太夫人是万万不会再原谅她的。

经一事长一智,事到临头,她总算能用脑子想一想了。

听见脚步声远去,焦太夫人复又睁开眼。

“这次的事情,的确是二娘有错在先,你做什么,都是出于自保,我不会怪罪于你的。”

“多谢阿婆宽宏大量。”顾香生道。

“个中内情,你也不必与人说,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事,二娘固然名声受损,到时亦会连累你们。”

顾香生应了下来。

焦太夫人:“方才二娘说,同安公主因徐澈而对你心生不满,看来她说的,并非子虚乌有?”

顾香生沉默片刻,选择实话实说:“孙女与徐澈的来往的确多一些,不过发乎情,止乎礼,并无逾距之处。”

焦太夫人叹了口气:“本来,徐澈虽为平国宗室,但品行才华俱可,与你堪为佳侣,我没道理不成全你们。但现在,你自己也瞧见了,同安公主有意于徐澈,甚至通过陷害手段,来污你名声,就算没了一个顾画生,还会有另一个顾画生愿意为她驱使,不知还会生出多少事端。”

见顾香生想说什么,她摆摆手制止,又继续说下去:“但是,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不愿意让儿子当上太子,贵妃若是有意为益阳王筹划,就不会让女儿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宗室,即便是为了女儿本身着想,同安与徐澈身份悬殊,也不会是良配。所以,你们暂且等上一段时日,未必没有转机,这段时间,就暂且不要在同安跟前露面了。”

这番话是站在顾香生的角度上为她考虑的,顾香生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她踌躇道:“阿婆,这次,其实我应该事先与您商量一声,不该……”

焦太夫人摇摇头:“不怪你,正如我方才所说,是二娘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她自己种下的因,就该她自己来承受结果,我之前时常但心,以二娘这样一个性子,以后要嫁入什么样的人家,才能过好日子。如今看来,吕家总算不是一个太坏的选择,只要她幡然悔悟,愿意将性子收一收,以后未尝不会比大娘好,一切都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不过,”焦太夫人话锋一转,“往后这种捧杀的手段,还是少用为妙。”

顾香生一愣:“孙女不明白阿婆所言何意?”

焦太夫人似笑非笑:“二娘一错再错的这件事上,你敢说没有自己在其中刻意放纵,冷眼坐看她最后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么?”

太夫人人老成精,顾香生本不奢望有什么事情能瞒过她的眼睛,不过这件事她还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说白了,如果顾画生不是一开始就存了陷害她的心思,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焦太夫人语重心长:“我不是说你这件事做得不对,只是想给你一个提醒。正如郑庄公对其母姜氏和其弟叔段一样,纵其为恶,令其恶果自食,姜氏与叔段愚蠢,自然未有察觉,但郑庄公的臣子们,却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用心。你了解二娘,固然能够奏效,但以后,在不了解对手的情况下,如果贸然使用这一招,却很有可能会反噬己身,你明白吗?”

顾香生默然不语,心中却蓦地警醒。

焦太夫人说的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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