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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18)+番外

就在他们刚刚收拾好的时候,许众芳赶过来了。

他做事风风火火,也很有效率,没跟刘桢他们多废话,直接拿过刘桢手里的东西,然后就直接带着他们出门。

夜晚的路很不好走,许众芳提着东西,又知道自己带的都是女人孩子,已经尽量放慢了步伐,可也只有一个背着重物的刘楠能勉强跟得上步伐。

脚下凹凸不平,很容易就磕到绊到,刘桢的脚趾头不小心踢上一块石头,钻心地疼,嘴里不由闷哼一声。

“上来,我背你!”许众芳道。

“不用,我还能坚持,叔父,你背阿妆吧!”刘桢扭头看着幼妹,皱了皱眉。

张氏手里抱着孩子,只能再牵着一个刘婉,刘妆就只能牵着姐姐的手,她年纪最小,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半夜被叫醒之后还要跟着赶路,早就不堪重负,再下去只怕就会哭出声来。

在这种万籁俱寂的时刻,哭声是很容易引来注意的,不管是追兵还是山林野兽。

许众芳性格粗放,但并非蠢笨,马上就明白了刘桢的意思,他蹲下来,对刘桢道:“把阿妆抱到我背上!”

没了最小的负累,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又快了一点。

“叔父,你碰见我阿父了?”刘桢小声问。

“碰见了,他们现在应是出了向乡了,那萧起现在估计还没到你们家,更别提追上他们了!”

“叔父,那我们现在要到哪里去?”刘楠问道。

“这附近有个屋子,是从前山中猎户过夜时住的,后来荒废了,少有人去,你们先将就一晚,明日我再将被褥给你们带来。”

山路难行,夜晚更加降低了辨析度,只靠着一盏灯笼的微光,张氏尚且觉得辛苦,刘婉则早已忍不住哭出声来,刘桢紧紧捂住她的嘴巴,又是哄又是劝,才让她的音量稍稍降低,免于将啜泣声变成嚎啕大哭,

张氏搂紧了怀里的刘槿,加快脚下的步伐,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这寒冬腊月里的树木一样,被冻成了冰霜,前几天的兴高采烈,跟现在一对比,更是无比讽刺。

向乡依傍的那座山并不陡峭,但两个大人和五个小孩磕磕碰碰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路,才终于到达许众芳所说的那个小屋。

已经荒废了的屋子当然不宜住人,蛇虫鼠蚁就不必说了,糊窗户的麻早就破破烂烂,寒风从外面呼啸着吹进来,让人感觉比站在外面还要冷。

刘桢庆幸自己出门时裹了足够厚的衣裳,刚刚又走了一路,出了一身汗,一时倒还不觉得冷,见许众芳跟刘楠忙着收拾,便也帮着清理屋子里灰尘。

张氏站了一会儿,发现连刘桢都在干活,不由有点讪讪的,也终于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她把刘槿安置在已经打扫干净的榻上,又嘱咐刘婉看好弟妹,然后也连忙开始帮忙清理。

张氏手脚勤快,家务是做惯了的,加之也比男人细心多了,有了她的加入,打扫的进度条立马快了一倍不止。

一个时辰后,屋子总算勉强可以住人了,床榻原本是用木头搭的,硬邦邦还总摇晃,许众芳给它加固了一下,张氏又在上面铺上茅草,再附上衣服,就足够几个女眷将就一晚上了,至于刘楠,自然是打地铺。

窗户上的破洞暂时用木板挡住,屋子里也生起了火,霎时温暖了许多。

许众芳抹了把汗水,对张氏道:“嫂嫂,这里简陋得很,明日我再搬些被褥来,你们先凑合一晚,还有,这里毕竟是林子,周围说不定有野兽出没,我走后,切记将门窗关严实了,晚上没事也不要出去!”

张氏感激道:“真是辛苦叔叔了,若是没有你,我们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众芳:“嫂嫂莫要说这见外的话,大兄如我亲兄长一般,这些都是我当做的!我先走一步,回去看看情形,明日再来看你们!”

送走许众芳,刘楠将墙边的矮柜挪到门后,把门死死堵住,张氏则把衣服都拿出来,挑拣一些厚的,给孩子垫在身下睡觉。

刘婉和刘妆已经累得睡着了,两个小脑袋依偎在一起,睡颜上有着不知世事的天真。

张氏长长地出了口气,问刘楠和刘桢:“你们说……你们阿父,能逃出去吗?”

刘楠其实心里也很惶惑,他下意识望向刘桢。

看我作什么,我怎么知道?

刘桢无力吐槽,老爹是叫刘远,又不是叫刘邦,人家刘邦都自动送上门给项羽杀了,最后竟然还能安然无恙,这种逆天金手指运气不是谁都拥有的。

但想是这么想,她还是得说:“阿父临事多有应变,他临走之前,不是还放了一批罪囚吗,有那些人分散注意力,追兵应该没那么容易追上他们的,更何况还有安叔父陪伴左右呢!”

张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叹了口气:“我就曾与你们阿父说过,那个县尉之职不当也罢,可你们阿父不听,现在果然出了事情,早知如此,当初我便该坚决些反对了!”

刘桢累得很,哪里还有空再想旁的事情,在火堆的烘烤下,早就昏昏欲睡,张氏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遥远,终于模糊在一片混沌中。

隔天天还未大亮,许众芳就来了,身上背着一大捆被褥,提着一些腌肉,还带来了刘家人都想听的消息。

“昨夜萧起带着人到你们家去了,不过没有找到人,又派了人去追大兄,也没追上,我瞧那畜产恼羞成怒的模样就解气得很,哈哈!不过嫂嫂,你们这阵子最好还是不要走出这林子,有什么需要的,我会为你们送来,等过些时候风声不那么紧了,或许还有转机。”

张氏连连点头:“叔叔,我想劳烦你到我娘家将此事说一声,我阿父是商贾,家中有一地窖储室,甚为宽敞通风,若是我阿父肯收留我们母子几人,我们在那里躲上一阵,也好过在这山林中经受寒风。”

许众芳道:“嫂嫂放心,此是包在我身上便是。”

他又与刘桢他们说了几句,这才由刘桢和刘楠送他出去。

“许叔父,安叔父跟阿父一道走了,他的家眷却还留在向乡,还得劳烦许叔父多照拂安叔父的家眷才是。”刘桢道。

“你放心,我回去便去给二嫂嫂送信,让他们在娘家多住些时日,不必急着回来。”许众芳摸着刘桢和刘楠的头发,“你们都是好孩子,大兄不在,你们就要跟着受累了,只要多忍些时日,我看萧氏那畜产也逍遥不了多长时间的!”

“叔父,我听阿父说过,你在军中时,曾以箭术闻名?”刘桢却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许众芳奇道:“是又如何?”

刘桢抿唇一笑,指着刘楠道:“还请叔父将这箭术教授给阿兄,日后叔父便不必再给我们带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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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题外话:

畜产是古代的骂人话,适用范围从先秦一直到清朝,意思相当于你这狗娘养的,对古人来说属于非常严重的侮辱性词汇,大家要是穿越回去了不管哪个朝代,想要骂人都可以用这句。

但其实畜产这个词是被文人修饰过的,真正的骂词比这个还要丰富难听,这就得取决于当时各朝代各地不同的方言了。

不过想要优雅又刻薄地骂人也不是不可能,古代文人的嘴巴比现在人厉害多了,最出名的小段子,很多人应该都听过,苏小妹骂她哥苏轼马脸。换了现在,咱们最多说对方鞋拔子脸,但苏小妹来了一句: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未流到腮边。简直能把人气死。

当然要是跟街头的大妈大婶们吵架,这么温雅间接的骂法,人家肯定是听不懂的,还是上方言吧。

☆、第 15 章

没过两天,许众芳就来了,还带来了这两天发生的消息。

刘远走的时候,顺道做了一件缺德事:他跑到县狱,把里头的犯人都放了出来,让他们自寻去路。

当时,除了被县令半夜派出来抓人的萧起,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刘远已经被贴上“吴功曹同党”的标签。在他们眼里,刘远依旧是掌有权力的县尉,所以刘远去放人时,那些狱卒根本就没想起要拦阻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刘远和安正大喇喇进入,把人都放跑了。

这其中还包括了已经被关在里头准备择日押送往咸阳的吴功曹。

大部分犯人在刘远从前当治狱吏的时候,都受过刘远的恩惠,被放出来之后,当即就表示愿意跟他走。

再说追兵那边,话说萧起先是跑到刘家抓人,但当时刘远早就跑了,刘桢他们也跟着许众芳上了山,他刚扑了个空,听说刘远把县狱里的犯人都放走了,又赶紧跑到县狱。结果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刘远早就把大部分犯人都带走了,小部分决定自己跑的,反倒起了分散追兵注意力的作用,所以后来萧起带人去追,正主儿没追上,却只能逮回一两个漏网的小鱼。

无功而返的萧起心里就别提有多晦气了,虽然把吴功曹和刘远从位置上踢下去,又从亭长升为县尉,一下子成为县里的三把手,但他却积了一肚子火——人抓不到不说,他还被县令泼头盖脸训了一顿。

萧起本来还想撺掇县令去找刘薪和刘弛的麻烦,没想到县令却认为抓了一个刘远就够了,刘弛和刘薪本身都是官吏,而且刘家在向乡是大姓,跟许多人家都有联姻,彼此沾亲带故,没必要牵连太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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