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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142)+番外

周夜雪大吃一惊,茶盅还未到,她已不由先退了半步。

赵持盈暗暗摇头,正想出手帮忙,却被沈峤一手按住。

却见沈峤坐姿未动,另一手则抄起自己桌案上的杯子,先一饮而尽,而后抛了出去,正正撞在王三郎飞过来的杯子上!

两相碰撞,杯子发出一声脆响,却没有碎裂,杯中茶水收到震荡,洒落的茶水悉数落在沈峤杯中,而后两只杯子居然又沿原路反弹,回到各自主人的手中。

所有变化不过顷刻之间,王三郎接住自己的杯子时,表情还维持着方才的怔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沈峤握住飞回来的杯子,只闻了闻便放下。“看来易观主并未偏心,王三公子的茶水与我们是一样的,既然如此,王三公子又何必如此热情,非要让我们也尝一尝你的茶水?”

他这一手露得可比王三郎要高明多了,看似轻描淡写,举重若轻,但其中火候,非深厚内功与技巧不能达到,相较起来,王三郎对周夜雪做的,就像是关公门前舞大刀,不自量力了。

意识到这一点,王家兄弟自然不敢再随意看轻对方了。

王三郎神色恹恹地拱了拱手,半句话也没说,算是致了歉。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来哪怕是他们觉得已经不配名列天下十大的沈峤,也是他们现在依旧难以逾越的高山。

易辟尘冷眼旁观,见王氏锐气大减,也无多余言语,只微微一笑:“今日一路奔波,想来诸位都很劳累了,贫道这便让人引诸位去稍事歇息如何?”

王家兄弟自然没有异议,展子虔也点点头:“那就有劳易观主了。”

出了正殿,李青鱼对沈峤道:“我就住在东边小楼,门牌上有李字的那一座便是,沈道长有事只管来寻。”

沈峤谢过他,又与赵持盈一行,在纯阳观弟子的引领往居所走去。

赵持盈特意落后几步,让范元白他们走在前面,拉住沈峤缓行耳语:“我怎么瞧这情形,方才易观主好像有话要说,只是被王家兄弟打断了?”

沈峤点点头:“确似如此。”

他毕竟也是当过一派掌教的人,易辟尘方才亲自出来迎他们,一方面表示态度,另一方面肯定也是作为开场白,必然有重要事情商议。

赵持盈沉吟:“依你看,他会不会是想与我们商议结盟之事?”

沈峤不答反问:“若是的话,赵宗主准备如何答复?”

赵持盈叹道:“现在合欢宗与佛门势大,若他们想像上次突厥人那样吞并碧霞宗,以碧霞宗如今的状况,也只能坐以待毙了,也许结盟的确不失为一种办法。”

沈峤:“我看易观主雄心勃勃,行事大气,如今佛门有雪庭发扬光大,儒门又有临川学宫,唯独道门犹如一盘散沙,若道门能在他手中一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赵持盈沉默片刻:“以现在的时机而言,易观主恐怕未必那么容易如愿,试剑大会本是武林盛事,此次却连临川学宫也只来了一名弟子,实在不容乐观。”

她顿了顿:“其实论武功人品,沈道长未必就比易观主差到哪里去,若你肯振臂一呼,我定二话不说率领碧霞宗弟子投奔。”

沈峤摇头失笑:“我现在连个立足的门派都没有,你们若要投奔,我又要如何收留?”

他觉得赵持盈在开玩笑,赵持盈却认真道:“这天底下能够像沈道长一样为了承诺不惜千里的人又有几个?非但我碧霞宗承蒙你的恩泽,但凡与你交往过的人,又有几个敢说没受过你的恩惠?便连晏宗主,他那样一个正邪不分,行事由心的人,不也唯独对你另眼相看?”

沈峤苦笑:“这份另眼相看,只怕是出于戏谑玩弄之心罢?”

赵持盈微微一笑:“我看未必。”

说话间,二人行至居所,正好屋子相邻,想来联络也方便,便各自回屋洗漱。

沈峤刚洗了个脸,便又听见外头响起敲门声。

他以为是赵持盈还有话要说,一开门,却见外头站着展子虔。

“沈道长,别来无恙?”展子虔拱手道。

沈峤侧身将人让进来:“展郎君里面请。”

展子虔:“说来惭愧,本来看见道长,心里是很高兴的,还想与你促膝长谈,揣摩画技,可惜这次师命在身,却要赶着回去,只能过来辞别。”

沈峤讶异:“这么赶?试剑大会不是明日才开始么?”

展子虔苦笑:“正因为明日开始,所以今日才要回去,明日试剑大会,只怕少不了一番腥风血雨,届时纯阳观自身难保,更不要说什么结盟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委实不愿看着沈道长被卷入其中,不知你是否愿意与我一道回临川学宫,师尊一定会很欢迎道长的。”

沈峤见他说得严重,却又没头没脑,不由蹙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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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 100 章

就算现在北方有周,南方有陈,各自为政,但江湖也没有分北江湖或南江湖,因为天下不分南北,本为一体。

所以合欢宗与佛门的汹汹扩张之势,非但北方各派人心惶惶,连临川学宫也感觉受到威胁。

试剑大会的举行,自然给了各门各派联络感情的最佳时机,临川学宫有意结盟,所以派了展子虔过来投石问路,如果易辟尘愿意以临川学宫为首,结盟之事自然水到渠成,届时儒门与道门的联合,将能极大遏制合欢宗与佛门的崛起之势。

但展子虔此行并不顺利,易辟尘显然不可能也不愿意屈居人下,展子虔注定空手而回。

没了儒门的参与,试剑大会必然失色不少。

沈峤听罢来龙去脉,摇首道:“既然有共同的目标,谁主谁副又有何妨?”

展子虔苦笑:“不是谁都像沈道长这样不在意身外虚名的,如今玄都山已附于突厥人羽翼,纯阳观自视可以撑起道门门户,而我师门临川学宫又是儒门之首,儒道相异,龙凤相争,谁又甘当绿叶陪衬?”

沈峤蹙眉不语。

正如展子虔所说,汝鄢克惠与易辟尘俱为当世高手,盟主的分量不低,由谁来当,另外一个都不会舒坦,更何况他们皆为一派掌门,又分别代表儒门与道门,谁也不肯轻易把自己的门派放在低人一等,受人领导的位置,这不仅是面子的问题,更是道统地位的变化。

沈峤:“易观主想必是不肯接受。”

展子虔:“不错,易观主听出我的来意之后,便婉拒了结盟的提议,想必我师也早已料到这个结局,所以此行只派了我前来,而非让我师弟或其他人出马。但易观主想要联盟对抗合欢宗与佛门之事并非秘密,对方迟早必会知晓,明日试剑大会只怕平地生波,沈道长虽然是道门众人,但与纯阳观并无交情,何不与我一道前往临川学宫作客?自上回苏家一别,我师弟也对沈道长推崇备至,若见了您必是欣喜不已。”

沈峤笑道:“多谢展兄的好意,不过贫道还是得留下来。”

展子虔奇道:“为何?”

沈峤:“道门休戚相关,此非纯阳观一门之祸,若纯阳观被合欢宗所吞并,其它门派的灾难也不远矣。更何况我已答应了碧霞宗,助他们在试剑大会上一臂之力。”

展子虔面露遗憾:“如此便无法了,不过易观主这次促成联盟之愿,只怕是要落空。”

沈峤:“纯阳观如今蒸蒸日上,规模威望亦不逊于玄都山,照理说应该有不少人前来投奔才是。”

展子虔:“虽则如此,但人心各异,且不说我,沈道长看王家兄弟,易观主亲自将他们请到正殿之中,也不无拉拢之一,可他们口口声声只为试剑大会而来,对结盟却只字不提,显然也是见纯阳观孤掌难鸣,只肯作壁上观,不肯卷入漩涡的,结盟二字,谈何容易?”

他是个好脾性的人,虽为儒门弟子,立场却并不激烈,言语之间还颇为纯阳观感到遗憾,仿佛已经预见到明日试剑大会将会风波不断,最终黯淡收场的局面,二人唏嘘一阵,展子虔又提及作画一事,邀请他择日去临川学宫作客,沈峤自然答应下来。

展子虔刚刚离去,苏家兄弟又上门拜访,为的是感谢沈峤上回在长安相助之事,如今苏氏虽然举家暂避青城山,但他们在长安的基业并没有彻底毁弃,只待时机成熟,依旧还是要回去的。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门派送了名帖过来,想要拜见沈峤。

他这才赫然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早已不是从前落魄江湖,人人耻笑的前玄都山掌教,许多人提起沈峤二字,更多的是将他与长安一战联系在一起,更因如今合欢宗扩张之势人人忌惮,沈峤剑杀两名合欢宗长老的事情,就越发为人津津乐道。

这显然是沈峤所意想不到的结果,他有些哭笑不得,却都以天色已晚为由,一一谢绝推拒了这些拜访,送走苏威和苏樵之后,他就独自在屋内打坐,静待隔日的到来。

翌日天刚蒙蒙亮,便有人送来洗漱热水及早饭,沈峤打理好一切,正想出门,那头赵持盈已经站在外头敲门,两人便结伴前往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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