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法老王(尼罗河系列三)(38)

只感觉脖子在不断地被收紧,刺痛,非常清晰的被人掐紧的感觉,但脖子上的确什么都没有。它挣扎着用力望向椅子上的老太太,她依旧微笑地望着自己,目光直直的,近乎涣散。

“嗷!!!”再次嚎叫,阿努的身体撞翻了一旁的桌子,撞得那汤盅和肉盆里的汁液倾洒了一地。

然后他再次听到了那似有若无的笑声,亦远亦近,不依不饶地在耳旁暗自回荡:“呵呵……哈哈……呵哈哈哈……呵呵……”

“嗷呜……”眼前一阵阵发黑,眦着牙,阿努瞪着双已经充血的眼愤怒地望着眼前的女人。它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袭击它,但它敢肯定,和她有着不可脱离的干系。但,为什么?!

它不明白,它想弄明白,在自己不明不白被杀死在这里之前。

所以它用力地看着她,看着她微笑的脸,她呆滞涣散的眼,她隐在呆滞的眼眸背后,那疯狂而哀伤的灵魂……

疯狂而哀伤……

怔。

阿努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看出了这些,一闪即逝的感觉,仿佛一股被封闭了许久的泉眼,在它的目光同那呆滞的眼睛深深相交后的一瞬,喷涌般在它大脑中炸开。

平躺在地上,它忘记了窒息与挣扎。

而那坐在椅子上微笑着的女人,神情却在骤然之间,变了。

“阿……阿努……比斯……”嘴角微微牵动,一动不动的身体突然间在椅子上痉挛般抽搐起来,她望着阿努的眼睛,呆滞的眼球中,忽然掠过一丝暗蓝色的光线:“阿努……比斯……”抽搐越来越厉害,它甚至可以感受到地面因她身体的战栗而被带出的隐隐震动。她挣扎着朝它探出一只手。手很瘦,褐色的斑点爬满整个手背,随身体的痉挛抖动着,如风中摇坠的枯枝:“阿努比斯……我的……我的……神……阿努……”

她的眼球因痉挛而朝上翻起,不断有白沫从口腔中溢出,但她仍然抬着手,挣扎着,对着阿努的方向:“我的……神……实现……契约……阿努……”

“太后!”一声尖叫,伴随整个宫殿内的火倏然而灭,阿努被勒得几乎要断气的喉咙,突然之间一阵轻松。

它用力喘了口气,肺部尖锐地疼,而脖子部位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感觉。

然后火光被重新点燃了,照得不大的室内一片通明。于是它看到无数双脚无数张脸在自己眼前来回晃动,那些脸惊惶而诧异,对着它,亦对着那显然已经昏倒在椅子上的,奥拉西斯的母亲。

尼罗河在埃及境内总长约1530公里,两岸形成3到16公里宽的河谷,到开罗后分成两条支流,注入地中海,也就是古代两河流域周围的人口中所称的大绿海。这两条支流冲积形成尼罗河三角洲,面积24万平方公里,是埃及人口最稠密、最富饶的地区。

虽然泛泛来讲河宽3到16公里不等,不过最窄的地区,实际甚至仅为三四百米。

沿途可清晰地看到若隐若现分散在尼罗河三角洲南部,雪白而尖挺的金字塔尖,在黄昏暮霭的笼罩下,流动出银色的曲线。簇新而雄伟的建筑体。曾听人说过,在几千年前这些伟大的东西所鼎盛的年代,它们的身体因表面的质材而产生出一种类似镜面般的反射效果,阳光下,甚至可以折射出天空中流云浅淡的烟波。

传说是不是真的,展琳不得而知,趴在栏杆上发着呆的时候,她满脑子只在惦记着随包一起被那艘船带走的枪。82式9毫米冲锋枪,就这么没了,她的力量……

如果这时候再碰上森那样的一批人该用什么方式去对付。逃?似乎也只能这样……见鬼,她不喜欢这样……

“在看什么?”身后冷不防响起的话音让她兀然吃了一惊,回头看清来者,她笑了笑:“……我在找狮身人面像。”

“从这里是见不到它的。”掠了掠被风吹乱的发丝,伊奴走到她身边同样靠向栏杆,循着她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岸:“它在孟菲斯平原上守着,最近好像没听说过它要搬家。”

“呵呵……对了,这船是你的?”

“是大家的。”

“打算去哪儿?”

“赫梯。”

笑容一敛,目光随即锁定在他那张安静的脸庞上:“伊奴,难道你……”

沉默。低头望着湍急的河面,浑浊的河水在船底急促流动,静静带出一圈圈白色的浪。

许久,他将视线收回,转向展琳:“他杀了我父亲,为此我准备了那么多年。这次是他走运,以后他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

“你疯了?一次还不够?!”

轻笑:“也许,因为我继承了我父亲最顽固的血液。”

“你在自杀……”

“我自有分寸。”

看着他的眼睛,展琳不知道还应该再对他说些什么,或者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有些人看上去很柔和,也许他有着世界上最温柔的眼睛,但那眼睛里有你用世界上最锋利的矛都刺不破的固执。片刻,她轻轻叹了口气:“记得明年的尼罗河祭,我和路玛等你回来。”

“不会忘记。”微笑,揉了揉她的发丝:“对了,你哥哥现在怎么样?”

怔。半晌才醒悟过来他问的是奥拉西斯,脸随即微微一红:“他……很好,好多了。”

“那就好,晚上有没有事?”

“……好像没。”

“那不如一起参加我们晚上在甲板上举行的集会吧。”挤挤眼,拍了拍她的肩:“在宫里是见不到的。”

“集会?”

“对,打扮得漂亮点。”

“……好。”

流浪艺人的集会,其实就是所有人集中在甲板上聚餐,顺便搞的一个小型篝火晚会。很热闹,也很能让人融于其中忘了一切地开心,因为他们本就是一群非常容易快乐的人。

烤肉在炭上发出嗞嗞诱人的声响,交织在劈劈啪啪火星恣意爆裂出的音响声中,连带骨笛和角铃的协奏,也变得分外诱人起来。那些形形色色的人,见过的,没见过的,穿着各个种族的衣服,围着圈在甲板中央高台上的篝火旁翩然起舞,火焰因此而高涨,就像他们酒后艳红的脸色。

展琳穿着伊奴让人送来的埃及努格白——那种白色的带坎肩长裙,托着晚餐在这兴奋的人群间挤着,左顾右盼。裙摆上很快就被许多小小的手印子给拍满了,那些四处尖笑着钻来钻去的小孩,每每喜欢突然跑到人脚下抓着别人裙子一掀,引来男人们的大笑,引来女人们高声的尖叫,出其不意,却倒也让人很快感染到了这里四溢的快乐心情。

“西鲁!萨布拉尔!快过来!”

“还有你们!嘿!小淘气!快从上面下来!老爹看见会揍你屁股!”

一串尖笑,几个小不点一脸兴奋地从缆绳上滑了下来,落到展琳面前,转瞬唧唧喳喳跑向堆满食物的船头。一个小胖墩落地时绊了一下,嘴巴一瘪刚要哭,她忙过去把他搀起。而他随即眼睛一亮:“咦!是和伊奴哥一起跳舞的姐姐!看啊!是那个和伊奴哥一起跳舞的姐姐!!”

随即无数视线把展琳包围了,那些兴致勃勃的眼睛,几乎比篝火还要让人无处遁形。

“姐姐!再和伊奴哥跳一次吧!”

“姑娘!去啊!”

“来,没关系的姑娘,来!”

展琳一时哭笑不得。本想不为人注意地混在人群里感受一下热闹的气氛,谁知道一秒不到的时间就莫名其妙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束手无措地站在那群人目光中间,面对着他们的笑闹,面对着他们的怂恿……及至抬头,却看见伊奴也在对着自己招手,站在篝火边那个显眼的位置,打了个响指,朝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指。

于是她几乎是赶鸭子上架般地被推到了伊奴的身边。

“伊奴我……”

话音未落,已被台下沸腾起来的声浪硬生生逼了回去:“伊奴!伊奴!伊奴!伊奴!伊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