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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王(尼罗河系列三)(71)

突然神色一凌,对着斜对角那片轮廓模糊的树丛喊:“谁?!”

树丛中一抹淡色身影,倚树而立,如果不仔细看,几乎辨别不出来。

“天太热了,所以要爬到窗户上去透气?”略带笑意的话音。直起身离开那片树丛,那道身影朝展琳的方向径自走了过来。淡淡的月光逐渐勾勒出他的身形,伴着那太过熟悉的嗓音,不用看清他的五官都能知晓他是谁。

展琳的呼吸一紧。

一串咳嗽险些从喉咙里呛出,她随即回过神,在那身影离自己不到几步远的距离一把抬起手,低喝:“别过来!”

脚步顿住,他反剪双手,在那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动声色地望着她。目光如水,仿佛阳光下的加勒比海湛蓝的潮水。

“怎么?”半晌,眉峰轻挑,他的唇角扬起抹若有若无的浅笑:“有胆子问我爱不爱你,没胆子让我靠近你?”

“人在脑子糊涂的时候通常什么样的混话都说得出口,但通常人的脑子不总是糊涂。”

“那么昨晚你问我的话只是脑子一时糊涂?”

别过头:“没错。”

“回答别人问题时最好看着别人的眼睛,琳,看着我的眼睛。”

“你站的位置太黑。”

“好吧,那么再回答我,昨晚对我说的话,是不是也是你脑子一时糊涂?”

“对。”

“通常人的脑子不总是糊涂,你说的。”

“那不包括生病。”

“看来你病得不轻。”

“看来是这样。奥拉西斯,”不再回避,抬头,径自对上他的眼睛:“我得的是什么病?”

沉默。

片刻,视线从展琳略带僵硬的脸庞移向她肩膀后的包裹:“我想你早就明白了……”

话音未落,那只包裹突然从她肩头直飞向他的脸庞,带着某种激愤的迅捷:“奥拉西斯,我为什么会爱上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一个混蛋!”

侧头避开,抬手将包裹轻轻抓进手心,笑容随之隐去,在不知不觉间……他望着她,轻叹:“是的,琳,而我为什么会爱上你这样没头没脑的一个笨蛋?”

“你说谁没……”剑拔弩张的话还未来得及完全倒出,突然便被重新呛回了喉咙。一时的失语,蓦然回头想看清楚他在说完这句话后脸上的神情,那神情却隐在夜色中,固执地一片模糊。

喉咙忽然有些酸胀,她轻轻咳了一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说,我为什么会爱上你这样没头没脑的一个笨蛋?”

呼吸一窒。

忽然想笑,但视线中有团温热的东西却先一步冲出自己的眼眶,抓都抓不牢:“你也糊涂了。”

“糊涂很久了。”迈步朝她继续靠近,无声无息间。

笑,抬头清了清嗓子:“你的笑话很无趣。”

“我不认为我在说笑。”

“我对快结婚的男人没有兴趣。”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乱说些什么。

“谁告诉你我快要结婚了?”

“世人皆知。”

“我都不知道她是否肯嫁给我,你怎么肯定我要结婚?”

“这个,不如直接去问她。”

“好主意。琳,你是否愿意嫁给我?”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不懂,那我们不妨再直接点。琳,我爱你。”

心狠狠地一跳,即使真的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住嘴。”

“我爱你。”

“哈—哈—哈!”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

“如果是因为昨晚,奥拉西斯,我谢谢你,但我不需要施舍来的同情。”

“我不是个会因为同情而说爱的人,琳,我没有那么善良。”

“够了……”

法老王(第五部分)

“有些话我不确定今晚以后是否还会有勇气说出口,如果你还没有听明白,那么趁现在我会继续告诉你,我爱你,从过去,到现在,从你不知的到所知的每一个日子。”

“够了没?!奥拉西斯你够了没?!”突然爆发出一声低吼,伴着紧跟其后一连串猛烈的咳嗽,展琳倏地跳下窗台,一转身指住离自己只剩一步之遥的奥拉西斯:“站在那里,别动!如果你还想活得更久一些的话。”

四周响起一些轻轻的声音,她知道那必然是周围侍卫听到状况后发出的动静。只是奥拉西斯微一抬手间,那些声音便停止了,在她故意发出那么响的话音之后,一切变得比之前更为安静。

奥拉西斯跃身坐上窗台,那个刚才被她坐了很久的位置,静静地望着她随之倒退的身影。微笑,不知为什么,在她面前,他总是很爱笑。

“别说了!别再过来了!”背后冷冷地一撞,她想她似乎已经退到了某个无处可以再退的地方:“你别再过来了……”朝他抬了抬自己那条已经长出红斑的手腕,然后顺着身后的墙滑坐到地上。疲惫,在刚才一瞬间的激动过后,忽然间便排山倒海朝自己涌了过来。

心很乱,乱得想把心脏掰开再拆散。

四肢很酸,酸痛得想把它们全部剁掉才会感觉到痛快。

“好,我不说了。”奥拉西斯坐在窗台上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的眼睛,她疲倦抗拒的表情……片刻,低下头,望了望手中的包裹:“你刚才打算去哪儿?”

“只是离开这里,去哪儿都无所谓。”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嘴角牵了牵,闭上眼:“我是感染体,奥拉西斯,你比我更清楚我离开的必要性。”

“我不会让你走。”

“呵呵……我这种样子还能改变你的命运吗……”

沉默。

眼睛睁开,对上奥拉西斯那双若有所思的眼,淡然静默,永远看不穿内心的一对深渊。

突然很想骂一句“该死的”。但不知道这究竟是想骂他,还是骂自己。

他却在这时将目光转向窗外,漫不经心地应了句:“你都知道了。”

“是的。”一种泄了气般的颓然。

“知道多少?”

“你对我又究竟知道多少?”

“或许比你能够想像的还要多。”

“比如?”

“比如你是否还想念那些比巴别通天塔还高的大楼,那些天上飞的金属鸟,那些地上跑的金属屋……”

怔。

“这些都是俄塞利斯告诉你的?”头痛得像是要裂开,她开始觉得自己彻头彻尾就像个傻子。

“你的脸色很差。”

“回答我的问题。”

“回床上去。”

“回答我的问题!”

“是不是要我过来帮你?”

“别过来!”抬手用力指住他,身子不由自主朝后挪了挪,尽管只是后背到墙壁那不足一公分的距离。

奥拉西斯轻轻叹了口气:“我不过来,没有你的允许,我保证不会过来。”

展琳没有回答,亦不知道对他这一声自语般的话有没有听进去,因为她正被紧跟而来的一串咳嗽折磨得上气不接下气。

“其实没有你见到的那么严重。”借着喘口气的机会,展琳从地上慢慢爬起,走到桌子边为自己倒了杯水:“我只是……太久没有生病,久到都快忘了发烧是种什么滋味了……”

“上次发烧是什么时候?”随口接了一句。抬头看天,不知道在问天,还是问着眼前摇摇欲坠的身影。

“上次……”蹙眉,一想问题,就开始头痛欲裂:“最后一次发烧……七岁?五岁?我不记得了……”依稀记得是肺炎引起的高烧,当时在幼儿中很流行的肺炎,只是过程……却一点都不记得了,那些生病的滋味……”

“六岁零两个月。”双手抱膝,头枕着膝盖凝视着展琳目光有些涣散的眼睛:“高烧却没有任何自觉,直到被人抱着时发现全身烫得惊人才送去医院,一住就是一个月。三十个日夜,每个白天吃东西呕吐一地,每个夜晚看着别人的母亲哭到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