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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结同心(43)+番外


莫尽言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幼雕,甚至连猎都不去打了,每天只在院中射白果树上的白果练箭。那幼雕并不领情,见到他去喂食,依然是毫不留情地想要啄他。过了几天,幼雕的翅膀显然好些了,它试图在笼中拍打翅膀,然而笼子太小,它的大翅子根本就展不开。
莫尽言去街上溜达了一圈,看见一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在街上遛鹦哥,用一根细链子拴住鹦哥的腿,让它站在一根细棍上。他也学着做了一个鸟架,拼着被利喙啄伤的危险,给幼雕左腿上缠上了一根牢固的绳子,死死打了好几个结,将另一端拴在一根竹竿上。
那雕一出了笼子,便拼命拍打着翅膀,想要飞走,然而它被脚上的绳子拴住了,怎么也飞不动,一离开竹竿便被倒吊起来。
莫尽言又将它拎回去,笑嘻嘻道:“翅膀才好,你忘了自己还不会飞呢,悠着点。”
幼雕显然不会理他,依然孜孜不倦地飞翔,试了好几次,终于发现脚上的桎梏,便低下头去啄脚上的绳子。它那尖喙又尖又利,三两下几乎便要将绳子啄断。莫尽言一惊,连忙给它换了一副绳子,它又继续啄。莫尽言无法,最终只得用韧性极好的麻绳将它的两只脚都缠上了绳子。

34、第三十四章 伤逝 ...

庄进见他不住跟小雕斗智斗勇,便问道:“现在就开始熬鹰了吗?”
莫尽言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开始熬鹰,听庄进这么一说,心里一动:“师父,具体怎么熬法?”
庄进想了想道:“据说是蒙上它的眼睛,不给它吃食,也不让它歇息,一个劲地折腾它,一边给它吹口哨,让它记住你的声音。直到它饿得发疯,野性消失,才放开它,给它喂食,它以后就会认准你的哨音。”
莫尽言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开始熬鹰去,不给它喂食了。”
莫尽言依照庄进说的法子,找了间空屋子,开始熬鹰。说是熬鹰,其实也是熬人,雕不能睡,人也不能睡,人还得不住地吹口哨,撩拨着雕,不让它睡,这是一场精力大比拼,谁熬到最后,谁就胜了。
就这么熬了三天两夜,莫尽言自己累得要死,那只幼雕也快蔫了,莫尽言心想,这下总该成了吧。便扯了雕的眼罩子,给它喂食,那雕狼吞虎咽,将鱼虾囫囵吞了。
莫尽言觉得这雕该认主了吧,便吹了一声口哨,伸手去摸幼雕的白脑袋。孰料这家伙记仇,扭头就是狠狠一啄,莫尽言躲闪不及,手背被啄得鲜血淋漓。他心里那个气啊,得,熬了两三天,白熬了,还是不懂得认主,先去睡觉,醒来再说。
莫尽言三天两夜没睡觉,还跟雕斗智斗勇,躺下后一口气睡了七个时辰。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幼雕。结果原本系雕的竹竿上空荡荡的,莫尽言揉了揉眼睛,还是没有,上头只空荡荡地垂着一条被啄得破破烂烂的麻绳。
“师父,师父。”莫尽言大声喊庄进。
庄进从院子里进来:“怎么了?尽言。”
“雕不见了!”
庄进叹了口气:“你刚睡下不久,我就出去了,回来就发现那东西就自己啄断绳子飞了。算了,这东西野性难驯,不好驯服,难为你还花了那么大的功夫和精力,弄得满手都是伤。”
莫尽言垂头丧气,他还想再来熬一次的呢,没想到这就跑了:“算了,跑了就跑了吧。师父,许哥有一阵没回来了啊。”雕跑了,莫尽言总算是想起现实中的事来了。
庄进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有半个多月没回来了,大概是比较忙。”
莫尽言还惦记着庄许说的火铳呢,自从他上次离开之后,就没见回来过,看样子是真很忙。他说的去帮自己重新入籍,不知道有没有去办。也不知道最近倭贼有没有来犯,自己在一边干等,等得好焦虑。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师父,我今天去梅花所看看。”
庄进也挂念儿子:“那你去吧,早去早回。”
“嗯。”
莫尽言到达梅花所的时候,正赶上水师官兵们出发去巡防,人数远比自己在的时候多,而且出发时间也比以往要早,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寻常。
不少熟人看见他,都跟他打招呼,孟长龄也在队伍中,远远地就看见他了,几乎不顾纪律想要跑过来同他说话,还是努力克制住了。
莫尽言笑着跟他摆摆手打招呼,孟长龄却努力板着脸,他心里不是没有气的,自己把莫尽言当兄弟,结果他却一声不响就走了,扭了头不去看他,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又看。
莫尽言不知道他的想法,但也知道自己贸然离去,很让这个朋友挂怀,所以一直挥手送他离开,直到看不见。
“小言,你怎么来了?”庄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莫尽言回过头,满面笑容:“许哥,我来看看你。这是要去巡防吗?”
庄许的脸看起来黑里透红,似乎最近晒黑了不少,也憔悴不少:“对,最近倭贼数量激增,数量不下四五百,总有十来条大船,在江海一带屡屡作案。我们正面交锋了三四回了。”
莫尽言心里紧张得要死:“战况怎么样?”
庄许摇了摇头:“不甚乐观。前日还死了一名弟兄。”
莫尽言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哥,我能去吗?”
庄许摸摸他的头:“你还是好好回家呆着,等这次回来,哥就去帮你办理户籍,下个月便能够入伍了,到时候就能去了。别着急啊。”
莫尽言十分不甘地对庄许说:“哥,那你小心点,我等你回来。”
庄许摆了下手:“回去吧,我得上船了。替我跟爹捎个话,我明天就回家了,我想吃我爹做的煎河鳗了。”
莫尽言笑道:“我明儿一早就去买河鳗,等你回来。”
“行,哥走了啊。回去吧。”庄许给了莫尽言一个笑脸,挥挥手走了。
如果莫尽言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庄许,他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他回去,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跟着他上船。
那支流矢,就算是不能帮他挡掉,也起码可以将他救回来,不会让滚滚海浪卷得无影无踪。也起码还可以亲自手刃了仇敌,为庄许报仇。
这件事,成了莫尽言心口上永远也不会痊愈的伤,在以后的人生中,只要一想到,就会痛彻心扉。
然而一切都没有早知道。
莫尽言第二天一早就买好了鳗鱼和鲜虾,和庄进等着庄许回家来。中午庄进亲自下厨,做了煎河鳗,等庄进回来吃饭,然而一直到天黑,都没有等回来庄许,却等来了钟勇。
钟勇是一个人骑马来的,下马的时候,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的。莫尽言听见马鸣声,连忙跑去开门。
门外的钟勇满脸憔悴,脸上长满了胡渣,双眼通红,空洞而没有神采。
莫尽言咯噔一下,有种极不好的预感:出事了。
他还来不及问什么,钟勇便一言不发地进了门,一见庄进,笔直地跪下了。
庄进唬了一跳:“钟大人,这是为何?”
钟勇声音嘶哑,带着极度压抑的悲伤:“伯父,我没有照顾好阿许,阿许他、他殉职了!”
一道雷电击中了庄进和莫尽言,世界一下子空洞了,除了无边黑暗,别无他物。
庄进的身子往后一仰,直挺挺地往后倒去,莫尽言下意识地接住:“师父!”
“伯父!”钟勇抢身上去扶。
庄许死了。死于倭贼的流矢,中箭受伤的时候,他所在的楼船正与倭船相撞,船头碎裂,船身倾斜,好几人落海,其余的人都挣扎上了走舸,只有庄许受了伤,再也没有浮上来。水师在附近搜寻了一整夜,都没能找到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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