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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沉默(10)+番外

“不要……,我说了不要,你为什么要逼我呢!”沿着橱壁滑坐在地上,他大声的哭出他的害怕和无措。哭的像个十五岁的孩子。一个孩子!

李光明你闹够了没有!明天还要去参加他的家长会,现在你在做什么!

水已经浇灭了炉火,厨房里一氧化碳的臭味盖过了药味,机械似的从地上爬起来,关上煤气阀门,打开窗户通气。我努力平稳呼吸,却止不住心痛。蹲在他面前,抚摸他的头发,吻他的额头,一瞬间,竟然没防备自己的眼泪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好了,别哭了。”我安慰他,“去睡觉了。”

他仍然哭,张开手臂让我抱。仿佛多年前那样依赖。大概是哭昏头了吧。拥他入怀,任他将眼泪鼻涕擦在我肩上,啜泣,抽噎,渐渐安静。

试过了,没有用,我该死心了。

这以后,我们再也没提过这事,刻意的遗忘了。家长会后,他的成绩有些下降,期末才恢复过来。

三十儿傍晚,柳姨打了电话来,说年夜饭要在一起吃。我没正面回答,挂电话时有些不耐烦。反正肯定不是在她家吃,年夜饭一样也是上饭店解决,三天两头陪那些莫名其妙的大小局长部长吃,我都快上火了。还不如煮点豆腐汤喝。

他兴致勃勃的横切竖切折腾一块嫩豆腐,问:“谁来的?”

“柳姨。”我说,“请吃年夜饭的。——你做豆腐渣啊,再切就没了。”

“那很好啊,你不去啊?”

“你想去啊?”奇了怪了,你李雁文会喜欢去?

他想了想,说:“你不是还没当上院长嘛,太拽不好吧?”

小滑头,讲到重点了。其实就只是差个名分,院长的事,哪样不是我在做了,可老爷子还没到退休的年龄呐。他要是不退休,院长大印不能到我手里,十九年前的病历档案查起来可不那么容易呢。

“为什么你一直不能原谅你爸爸呢?”他问。

“为什么你一直不肯叫他爸爸呢?”我反问。

我们固执,脆弱,一旦有了伤口,愈合就是一件相当艰巨的事。侧首看他低头看书的样子,悲哀会慢慢侵蚀我的情绪,若有若无,隐隐作痛。

这些日子,看的出他在很用心捍卫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可那种感情,很多年前,从重逢的时候开始,从分离的时候开始,从他会叫我名字的时候开始,或者更早从我第一次抱他开始,就早已不存在了。

第13章

似乎有年头一家人没有聚在一起吃顿饭了,去年的年夜饭我们是在医院解决的,因为必须在行政科值全夜班。也算是义务吧。

水含快结婚了,婚期大约在两月上旬,倘若柳姨不说,我几乎忘了她也是22岁的大姑娘了。这个女人身上有种温和的气质,并且极有亲和力,她在内科病房上班,我们很少碰面,但她从来不会因为这些而对我冷淡,这点,涧雪就远比不上她。我是吃软不吃硬的,如果娶妻,我更愿意娶这类女人。

饭桌上,她替家里的每一个男人添饭,始终像个日本女人一样谦卑。雁文防备着她,趴完最后一口便想离席,却仍然给她截住了,温柔的笑着接了去添了饭。我想笑,这么着一直添,可别把不懂拒绝的雁文给撑着了。

“市政厅,要你亲自去一趟的,你去了么?”父亲突然问起了工作。大概是真的没什么话可以说。

“让陈涣去了,他有经验。”

“你没一起去?”

“嗯。”反正只是去打探消息而已,况且年末我几乎天天在医院里,不是门诊部就是住院部,忙的每天只吃两顿饭了。“城郊那边没个准头,我去,嫌早了。”

城郊大约是要开发,但不确定,地皮如今还没有涨价,市政厅里封锁消息很严。长风现在的住院大楼落成于90年,按每年上升的住院人数计算,这幢楼最多还可以坚持三四年。是该造新楼了。

“等你觉得是时候,我怕,连站脚的地方都是别人的了!”父亲微怒着说。上了年纪,他比早年更容易动怒,天下唯我独尊似的,说出话来不许别人有一点异议。这脾气似乎也遗传了五分给我,所以我沉默了。我做事,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柳姨敲了敲碗沿,假意瞪了父亲一眼,说:“饭还吃不吃了?要是不吃,你们父子俩就下去,别人还得吃呢。”

有的时候人的感情的确很难捉摸,母亲去世那年,柳姨被我视为万恶之首,可随着时间推移,这种仇恨不知不觉转移到父亲身上来了,因为柳姨毕竟是个女人。我的观念里,女人,就像是院里的护士一样微不足道。上半年外科一个护士犯了小差错被辞退了,水含来说情,我是当着她的面说的,护士,大街上一抓一大把,五百块钱一个月都不用你请。

换个话说,我觉得,女人更像是宠物。所以,一切的罪责都应该是父亲的。如果查到母亲当年的住院病历和手术记录有问题,我估不准自己会做什么,也许,是找个律师吧。

雁文突然站了起来,一句话不说就想走开,正好做了父亲的炮灰:“干什么去?走开也不说一声,怎么教养你的!”

“我就这样儿!”雁文回的僵硬。

“就哪样?!你再说说看!”父亲猛的将碗砸在饭桌上,“你倒是长进了!”

不用想也知道父亲这是迁怒,我翅膀硬了,他要不动了,但雁文还是可以用来打骂的,他不是他亲儿子,怎么样都不会心疼。

可雁文哪里是会忍气吞声的人。他的气势也不弱:“是不是很奇怪啊,不吃你的饭我也这么长进,很意外吧?”

父亲气的不行,说:“钮嬷嬷就这样教你的?我就知道,就知道……你这是劣根!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生出来的!”

坏了,踩到导火索了,十五六岁的孩子最敏感,父亲提到了他最忌讳的两个人,把他彻底弄火了:“是谁生出来的都跟你没关系!我警告你,不许说钮嬷嬷!”

好家伙,都用上警告了。我还没来得及安抚他,他一点没耐性看父亲被气的骂不上来的样子,甩上门就跑掉了。

“畜生,畜生……”父亲哆哆嗦嗦指着被甩上的门,一句话也骂不上来。真庆幸他没有高血压,否则一定炸了。

我又想笑,可觉得太过冷血,但是桌上其他人确实没什么反应,水含搁了筷子但不敢劝,涧雪早溜了,倒是笑之,仿佛置身事外,一个人吃菜喝汤津津有味眼皮也没抬一下。

柳姨火上浇油似的抱怨:“人家三十儿全家高兴,我们家倒好,多出个人来,添什么乱啊……”

“妈。”水含提醒她的失言,转而担忧的对我说,“大哥,雁文……”

“没什么事。”我说,“你吃饭吧。”

外面挺冷的,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也好,省的等会带回家,遭殃的就该是我了。

上了车,他果然坐着,脚架的老高,手里捧着本《浮士德》看的认真。气似乎消了一半。

没有立即开车,我坐了会儿,点了根烟。

他瞟了我一眼,说:“那么喜欢抽,味道很好吧?”

“是啊。”我冲他眯眼笑,递给他烟盒,“想不想要?”

他一点没客气,抽了一支,像是玩耍,拇指和食指捏着放到嘴边。我给他点火,鼓励说:“用力吸一口,试试看。”

他一边听话的吸,一边好奇的张着眼睛看我,然后,果然被呛到了,猛咳不停,我忍不住大笑,他真的太天真了。

半天才喘过气来,他试着又吸了一小口,一副大人似的成熟口气说:“嗯,味道还行。”

摸了摸他的头,我拿过他手上的烟掐灭了,将烟丝剥落在《浮士德》里,合上书放到他怀里,然后自然的勾着他的脖子吻了吻他的唇,很快便松手,专心去发动车子。我不敢看他的脸,我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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