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濡沫(30)+番外

宋仕章喉咙一阵甜,咽了下去吼:“把手给我!”

文秀摇摇晃晃站起来,先把怀里的孩子递了过去,然后示意自己跟老太太栓在一根绳上,上不去。

救生员随在宋仕章身后,接了孩子,先抱了上去。

文秀解开了绳索,执意宋仕章先把老太太带上去,老人家自己攀住救生梯有困难,他得扶着她,让她抓住宋仕章的手。这不是谁更固执的问题,宋仕章没的选择,他只能照着做。

配合了很长时间,风雨大了起来,直升机和救生梯有些摇晃,宋仕章不得不先抓住老太太努力保持平衡,可等他再回头,那块木板上已经没了文秀的身影。

宋仕章跳的没有一丝犹豫,甚至快到他根本来不及想些什么。

不是文秀想跳,他来不及蹲下来就被甩到水里了,呛了几口水,一下子慌乱的没法使自己浮在水面上。但很快,身边有什么靠近,有人从下面把他托了起来,两个人一起露出水面来。

宋仕章吓得心脏都快停了,把不断呛咳的文秀抱在怀里,幸好幸好,还抓得到,还来得及。

文秀倒没那么多情绪,他四处找他的“船”,然后拖着宋仕章向它游去,直到抓住了它。

他挺生气:“你跳下来干嘛?!演泰坦尼克号啊?!”

宋仕章说不上话来,只是看他,心跳如鼓。他真是老了,心脏受不起这样的刺激了。

文秀抬头看盘旋的直升机,再看看一样全身湿透的宋仕章,心里十分清楚是怎么回事,担惊受怕的心也终于慢慢踏实了下来,有了久违的安全感,即使是泡在冰冷的水里,凌晨的刺骨寒冷也似乎已经感受不到了,只是环顾茫茫洪水,心里渐生凄凉。

“你该早点来的。”他很难过。如果早点来,或许可以救更多的人。

宋仕章以为他在责怪他,惊慌才过去,内疚铺天盖地似的让他心疼起来,他只是默默靠近了,额头贴着他的太阳穴说对不起。

终于脱险,文秀在救助站也看到了几个村民,大家都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与悲怆。

李洁抓着他的手哭,说都是她不好,害他这么危险。

文秀安慰她说,我以为你成熟了呢,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为了你才来这里的。

宋仕章也被同行的人埋怨,他那一跳把同行的人都吓坏了,他要真有个好歹,怎么回去交差。

文秀冻得直打喷嚏,宋仕章听见了,李洁却先一步拉着文秀去换衣服。

宋仕章没有追上去。

等文秀换了衣服喝了姜汤吃饭的时候,他想起来找宋仕章了。

问了好几个人才得知,他早已经回去了。

文秀原地呆站了一会儿,什么话也没多问,回来继续吃饭。倒是李洁费解,几个月那么大动静的来找他,现在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这两个人,吵架也吵得神神秘秘的。

洪水退去之前连惠水都没办法进行日常生活了,文秀一个一个找他的学生,在临时安排的地点上课。李洁也在县医院里帮忙。两个人交集倒也不多。

文秀给文慧的信终于可以寄出去了,虽然他知道,宋仕章一定早已把他平安的消息带回去了。

信寄出之后他还是给文慧打了个电话,文慧在那头又哭又笑骂他,文秀静静听,末了,有些难开口,却还是问:“宋仕章还好吗?”

文慧说:“一回来就发高烧了。”

“淋了雨,又在洪水里泡过了的关系吧。”

文慧说:“我看是让你吓得。”

文秀默不作声。

文慧趁机劝:“你既然这么关心他,就别折腾他了,回来吧。”

文秀说:“回不回来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

这话文慧没听懂,隔天传达给宋仕章听,想听听分解,可宋仕章也只给了她一片沉默。

水灾一闹腾,夏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受灾的村民们都由当地政府安排着住了安置房,也算是幸事一桩。李洁继续留在惠水,文秀却转了地方,类似被淹没的那种偏远山村,西北部多了去,他只想每一天都可以过得值得,辞职之后他已经荒废了太多光阴了。

他仍然做他的医生兼老师,倒是认识了很多草药,给自己补了很多中医课。

他保持着一个月给文慧写一封信的习惯,很快就要到中秋节,他想家想得厉害起来。毕竟是在那人身边生活了十几二十年了,自他们在一起,但凡中秋春节这些传统节日,宋仕章都得两边跑,比方说八月十五跟父母一起,十六跟他和文慧在一起,年三十更受罪,晚饭跟父母一起吃,吃完了自己开车回来跟他一起数新年钟声。

想必这个中秋节,他可以不用这么辛苦了吧。

宋家这样的家底,可以接受像宋仕章的前妻这样一个出生低微别有所图的女人,却怎么都是不可能接受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的。可宋仕章不肯放开他,这么些年,妥协的就只能是宋家二老。文秀很久没有跟宋仕章的母亲打过交道了,至于他的父亲,文秀连面都没正式见过。日子越迫近中秋,想回家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了,他想回的家,有文慧,有大小草,也有宋仕章。

文秀觉得自己真的像文慧说的那样,废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了,这想法又让他很愤怒,心里咒骂宋仕章太混蛋。

宋仕章在高层例会上突然打了个喷嚏,使得副总说到一半的话停了下来,忐忑的看着他。虽然这位老总这两个月出奇的平和,但谁都没忘记今年夏天他的残暴。

秘书体贴的给他泡咖啡,宋仕章示意部下继续说,思绪却飘飘荡荡的想着文秀,这一次他学乖了,一直让人盯着呢。他想起这桩“正事”来了,侧身小声问秘书:“修路的事办得如何了?”

文秀如今所在的地方实在太过偏僻,当地的农副产品很不错,可就是运输障碍,居民们出入也不便,宋仕章想他所想,索性就修条路出来。当然这事儿文秀是不知道的,他只是挺欣慰当地政府终于开始重视偏远山区的贫困症结,听说还是一位企业家出资赞助的。文秀觉着有钱铺路造桥也不错,总之比宋仕章“资助”他要好一些。

秘书告诉宋仕章路修的很顺利,中秋之前应该可以竣工,当地政府希望他到时候可以出席竣工庆典。

宋仕章点了个头,说,回了吧,我不方便。

秘书心说,我早回了,你有胆子去跟人面对面说,也不会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了。

她是多年的贴身秘书,宋仕章那些黑的白的她都了解,包括他的遗嘱,平心而论宋仕章做人做事确实太过强势,跟他在一起只能是别人为他改变配合他脚步,但文秀这次也够狠,她等着看到底这两个人谁拧得过谁,她押了宋仕章输。

中秋前一个礼拜,李洁来找文秀,问要不要买车票一起回去,她请了假。

文秀拒绝了,可拒绝了之后他难受了一整天,忍不住跑去村支部用全村唯一一台电话给文慧打了过去,正巧当天晚上宋仕章跟文慧夫妇吃饭,文慧手机一响,她马上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宋仕章过来听。

文秀叫了一声姐。

文慧说哎。

文秀叹气,说,姐,我好想你哦。

宋仕章直接代入了自己,听的骨头都要酥掉。

文秀少有像个弟弟一样撒娇的时候,自十六岁之后,他几乎是一夜成长,话也越来越少,性格也越来越不逗人喜欢。所以他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文慧的心也跟着融化了,说:“我……我们也很想你,回来过节吧?”

文秀说,我不回来了,这里不放假。

这明显是推托之词,校长院长都是他一个人,放不放假他自己做主。宋仕章的面色比文慧暗的更快,坐正了,平静的吃他的饭。

宋仕章馋死了文秀那样跟他说话,他想起从前的分分秒秒,两个人在一起,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他总能顾着自己的情绪,有时候甚至会用更热情的方式表达他的愉快。

上一篇:如果我沉默 下一篇:我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