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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户郑三(10)+番外

郑三急急接了银两,朝着喧哗处奔去。才几步就见迎面冲来了一匹枣红大马,辔头散着,正在乱冲乱撞,显然是受惊了。周边的摆摊小贩早就慌做一团,只管惊叫着抱头逃窜,任着那马嘶踏折腾。

眼见事情紧急,郑三也没功夫去管自家驴子了,疾步冲上前,寻个机会挽住缰绳,用力勒住惊马。也亏的他平日里猎兽手段和力气,那马挣了几挣,见无力挣脱,终于不再嘶鸣,安静了下来。

见郑三制住了惊马,那些小贩方才纷纷奔回,七嘴八舌的把刚才的情景说了一遍。

原来这事情还是因着郑三牵的那头叫驴引起的。他与店家交易,伙计搬货的时候,那驴子没了牵着的,终于得了自由。东张西望的就瞅到了对街酒店门口栓着的这匹枣红马。

自打前些年和北边蛮族打起来,断了马匹贸易,中原就鲜少有马车骑乘了。连京城里的贵家老爷夫人,都是乘牛车骡车的,况且这边野之地。

平日里镇上人家都少见的稀罕物,刚出山的驴子又怎么见得?想是那毛驴见着人家神骏,就跑过去搭讪,不想那马不给面子,冲它喷了两个响鼻。毛驴哪受过这等嗤之以鼻的闷气?张大嘴就咬了过去。那马又惊又怒,加上栓桩的时候可能未栓紧,两下就挣开了,然后才有这闹市惊马的事故。

郑三一听果然是自家的驴子惹的祸,自然不敢多待,随便应付了众人的几句称赞,趁人不防就牵起毛驴就想遁走。

正走了两步以为计得之时,后面传来一声招呼:“前面的猎户大哥,留步!”

郑三无奈,只得停住回头去望。

在酒楼门口立了一位穿着软甲披风的男子。那人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略一打量就觉得英气扑面,看来是个见惯金戈铁马的军士。

那人见郑三立住,便笑着走了过来,边行边说:“小弟一时疏忽,没有安置好坐骑便上楼饮酒。适才在酒楼上看到惊了马,想奔下来都来不及,幸亏这位大哥好身手,能挽住那该死的畜生,这才没闹出大乱子来。否则小弟回营,只怕要挨军棍的。”

郑三见他不是追究闯祸的根源来的,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这倔驴乱跑,也不至于惊了马匹。”

那军士听是如此也不在意:“既是如此那也就不用去管他了。大哥好俊的身手,小弟着实羡慕的很,若是无甚大事,不如同小弟来着太白楼喝上一杯如何?”

郑三本有些不自在,就想回绝,只是肚子忽然咕噜噜叫了起来,登时气闷地开不了口。那军士一笑,不再多言,吩咐了小二仔细分开栓好两头牲口,携了郑三的手,拉上酒楼吃酒去了。

到得楼上,两人坐定,叫了酒水饭菜,那军士着意攀谈起来。郑三不是个爱说话的,那军士却甚是健谈。是以话头大都在军士这边。一番话下来,郑三就把这人的情形听的差不多了。

原来此人是驻边军营里的一名偏将,姓李名达字子安。今日里是来镇上办些公事,只是偷懒来喝上两碗酒。见郑三身手敏捷,就起了爱才之心,想把郑三拉进军营效力。

郑三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本就不好,加上如今有着人生大事悬着,更是哪里都不想去,也就拒了。那人也不恼,还是笑嘻嘻的劝酒,只说以后郑大哥若什么时候改了主意,到营地找我就是。只怕以后还要有仰仗郑大哥的时候,倒是只盼不要推辞。

郑三被他绕的头疼,胡乱应着,见时候已经过午,因想着当日赶回去,也就不理李达的挽留,告辞下楼去了。

牵着惹祸的驴子,到市场采买全所需的物件,又绕到胭脂铺买下刘三小姐的胭脂。处处小心着,终于再无风波的进了山。

进村里交还了驴子和胭脂,郑三见天色尚早,还能去赵家混顿晚饭,也就乐的清闲了。

拍开赵家门,赵先生饭食正好准备妥当,郑三大马金刀桌前坐定准备吃饭的时候,忽然发现旁边茶几上放着两个茶碗。

郑三心中一动,急忙起身寻找。忽然见赵先生诧异的看着他,才觉得自己过露形迹了,讪讪道:“我见这茶碗,还以为谁来了,又不见人,只当他藏着吓我。”

赵先生“哦”了一声:“是李六方才有事寻我,茶碗忘了收起就赶去做饭了。”

郑三素来和李六不和,一听扫兴的很。怏怏的坐下,闷头吃完了饭,也不多留就告辞了。

赵先生起身收拾碗筷,后堂缓缓转出一个人来。

赵先生也不回头,悠然问:“你还想躲他多久?”

第13章

那人自然是冯良。

听到赵先生的话,冯良面上不由得有些火辣:“前些日子和他因着细事争执了几句,还有些许抹不开。”

赵先生不做应答,过了片刻后忽然道:“我可是听说今日郑三出山了。”

冯良正坐桌旁摸着茶碗走神,顺口答道:“是啊,上午险些与他撞个对面,幸亏我现在走山路惊醒了。”说完方悟了过来,干咳了两声:“我也非故意不与他贸易,断他生计让他为难的。实在是……实在是……”

支吾了两声,那缘由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忽然有些烦躁的样子,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度步。

此时已经过了立冬,山里的晚上寒气逼人,赵先生早就在屋子中间的地上放了个火盆。

冯良就绕着那个火盆来回转圈。起初赵先生还看着,后来实在眼晕,索性扭头去不去瞧他。就听他转了几圈,忽然恨恨地说:“我就没见过那么混的人!”

赵先生闻言,转眼看他。

冯良似是已给自己鼓足了底气:“那个混人,我原先在他家留宿过一晚的,再来的那一次,我就来先生你家了。”赵先生点头示意了解。

冯良继续道:“那是因着他、他对我说些疯言疯语,才住不下去的。”这时已不敢回头看赵先生如何表情,对着火盆道:“原以为他是故意辱我,可之后举止间又不似如此。我摸不透他的脾性,只好尽量绕着走,少交往谨慎些总是没错。”

“然后又听村人闲语,关于他为何不娶妻之事,”冯良说着,微微停顿。

赵先生应声道:“此事我也略晓得一些。”

冯良半蹲下来,拉过一个杌子到火盆边坐下:“我想他或许是因着与旁人不同,又太过孤独了,有些异于常人的言谈和念头,便只觉得他有些可怜,不想再与他为难,因此来去贸易,也都没少了他那一份。”

冯良再拿起火铲拨弄炭火:“后来在山道上,他又救我一次,没让山猪撞着,我见他举止行动里都能为人着想,实在感激的很,尽力想为他做点什么事。诚心实意的问他,结果他什么都不肯要,又来说那混话!”

“我虽然气闷,也只有当他疯病发作,不好理论。又想若能给他寻个伴侣,日后慢慢地也许会好起来。”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用火铲把炭灰压的咯吱做响,“我生平最不愿的就是欠人恩惠了!”

“因为他疯疯癫癫的,我便也跟着做了混事。我生怕他不满意女子,只想着那些念头,就给他……去找了个能侍弄人的小倌。”

饶是火盆里炭火劈啪做响,冯良也听到身后的赵先生轻轻“啊”了一声。

果然是混事!

冯良咬了咬牙续道:“谁知他依然都不肯要,一口咬定、咬定我答应了他的混话。我气不过与他争执起来,他就……他就……”

再也接不下去,冯良丢了火铲,用袖子盖住脸,头呯的一声仰靠到身后的顶梁柱上,一动也不肯动了。

赵先生迟疑片刻:“他……”

冯良依旧未动。声音被袖子挡住,有些闷:“他什么毛病也没有,那些混话是当真的。”

赵先生神色放缓,带出一丝笑意:“郑三质朴,是难得的真性情。如此行径倒也象他。你凭心所为,本无甚可咎。只是怕他至今仍不明白你是在故意为难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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