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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叶模+奈何桥上逢故人+封侯萧山+书童+撒谎的人木有小鸡鸡(3)+番外

待到上路时,却发现了顾扬早在前路候着了。他竟然也是要去考科举的。林宣颇有些惊讶,此人虽然时常来讨教些学问,但是看得出他更好习武的,本以为要他总归是要走武举或者入军才对。不过这年头,文人总比其他人要被看重些。也不算太过奇怪。

几年相处下来,林宣已渐渐忘却最初时候的印象,只觉得此人虽然家世凌人,本性倒也纯良,不曾做过什么恶事。平日相交倒比别人多些,反而成了最亲近之人。

两人结伴而行。顾扬有点略不同于往日,话少而阴郁。林宣只当他对着考试发怯,便旁敲侧击地出言开解,讲些读书人的笑话与他解闷。奈何效果不彰,后来林宣也无法可想了。

乡试三日,又熬过半月,终于等来了放榜。两人早早的去衙门口占了位置,在书生堆里等来了告示。

顾扬第三名,林宣第五名。

林宣很是高兴,拉着顾扬便要去酒楼痛饮。怎么说两人也都是举人老爷了,自然要有老爷的架子,庆祝庆祝是应该的。

酒过三巡,林宣略有些醉意,便不若平时那般谨慎:“顾扬你再这幅样子,别人只当你名落孙山了。做什么非要阴沉着脸让人看了气闷。”

顾扬低低笑了一声:“你不是一直看我不耐烦么?阴不阴又有什么干系。”

林宣横了他一眼:“莫名其妙!”

顾扬震动了一下,又呆了片刻,忽然把酒杯重重放下:“林宣,今日我终于能说,你有什么本事瞧不起我?”

林宣一呆,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正要开言,却被顾扬止住。

顾扬急急接着话头:“当日你是怎么说的,我可一直都没忘。不是说我除了令尹之子这个身份,什么都不是么?比不上你么?现在倒要看看,是谁无能。武你原本就不成,我不同你比,文是你打小学的,我不过是用了三年时间,便超过你了罢?你,又有什么本事瞧不起我?你……算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顾扬急起离去。

林宣只是呆呆听着,连顾扬带翻凳子的巨大声响,也没让他惊醒。

就这般待到酒楼打烊,伙计过来催人时,林宣才明白过来。

原来一切,不过如此。

这之后,于林宣来说也没什么变化。要应酬,要报喜讯。要给老母亲修书叮咛。家是不用回了,自然有显贵富人帮衬着,筹备了银两,香车高马送到京中,好好温书应对来年的会试。

至于其他的,林宣没打听。

过年,开考,放榜,殿试,朱批二甲十三名进士出身。

林宣过的波澜不惊,四平八稳。杭州地方,此年进士只有一人。

在偏远地方做了几年县令,治理有方。林宣终于被调回京城。

自家府内,母亲摸着他的头发问:“进士出身,光宗耀祖,你父亲的遗愿已了。如今你也算有些成就了,为何迟迟不提娶妻之事?为娘眼不好看不清,可也觉出不对来,你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林宣想了想,自觉没什么好迟疑的,便笑道:“不过是忙忘了罢,母亲想抱孙儿,孩儿自然听娘的话。”

半年后,娶吏部尚书女为妻。

婚礼那日,管家来报:有边关顾将军送来上等好酒一坛玉佩一件,说是贺礼。因着老爷从未与军中人士有过来往,是以不知怎么处置。

林宣看罢了名帖,想了一想道:“那就收下罢。酒送到贵客席上用了。”取了管家盘中那块刻着“林”字的玉,又解下腰间佩着的那块,丢给管家。“你记着点,等日后顾将军有喜事,记得回礼。这等应酬琐事,不用跟我提及了。”

年余后,林宣得一子,妻病逝,此后再无续弦。仕途一帆风顺,春风得意十余年。

时局多变,这一年事端纷外繁杂。

皇上驾崩,新皇继位。强番伺机而动,边境告急。

几番冲突下来,互有胜负。然后便是漫长的无消息。

一时流言四起,声势最大的,便是说元帅顾扬投敌叛国了。

新皇忍了几天,终于按奈不住,要撤顾元帅的军衔,再派新干将。

朝廷诸臣此时自觉风雨摇摇,力求自保不迭,自然无什么人反对。只有大学士林宣一反平日温文,为顾元帅陈词分辨,讲到激昂处,声色俱厉,以首叩地,血溅朝堂。

新皇权衡了形势,便应了暂缓几日。

两天后,边关传来加急消息,顾元帅率军深入敌后,伏击敌酋成功。此刻敌人业已开始退兵。

朝廷自然是一片欢腾。新皇大悦,派了钦差去边关犒赏,又下旨招大将军回京受封。

只是原本最应该做钦差的林大学士,却被皇上无视了。

林宣自知前些日子的抗辩,犯了新皇忌讳。再者自己官场多年,势大遭惮也是常事。此时恰逢老母离世,也无什么值得留驻的缘由了。

次日便递了折子,要扶灵回乡,替母亲守孝,自己身报微恙,需要到江南温湿之地调养,不能素餐尸位,索性告病还乡。皇上自然乐的顺水推舟,挽留一番,赐了上等的药材,又要封侯进爵,以示对先帝良臣的敬重。

林宣略一沉吟道:“臣斗胆请封萧山。”

萧山侯林大人回乡时,倒也热闹了一番,地方上的官吏们自然是要来拜望的。不过时日久了,朝廷也没再有启用林侯爷的消息,来往也就淡了。

这侯爷也是省事的。平日里都不住在杭州城的侯府内,只是隐居在山中。与官场是非一概不闻不问。听说萧山县令换了人,都没来拜会他,也不曾计较过问。地方官员们倒也放心了,不去管这个省心侯爷。至于他占着萧山不放,倒也没什么。横竖本来就是人家的封地,最多从山下开条路便是。

林宣此时无事一身轻,连儿子都在离京时候交付他外祖家管教了。山中静雅,住的甚是惬意。索性便在山中搭了两间茅屋,就过起了“弹琴复长啸,明月来相照”的日子。这般呆久了,有时候便恍惚觉得,自己还只是少年书生一个,从未中过举,从未当过官。

这一日,林宣吃罢晚饭,便在山中漫步一会。刚转过一个弯角,便撞到一个人身上。

那人纹丝没动,林宣反而被撞得向后倒去。还未来得及惊慌,便被那人挽住。

林宣后退一步,挣开来人之手,拱手道谢:“多谢援手。”

那人跟着上前一步:“林宣,我听说你廷前劝谏之事了。你为我……”

林宣也不看他:“那是军国大事,无论元帅是谁,林某都会如此。并非为你,顾将军不必如此。”

顾扬道:“此刻已不是顾将军了,林宣你还是叫我姓名罢,好不好?”

林宣闻言,转头打量他几眼,又转过头去。

顾扬见他不做声,便继续道:“我回京领赏时,在御宴上醉酒失态,有失朝仪,圣颜大怒,缴了我的帅印。现下被贬到这萧山县来做令尹。”

林宣依旧不动不答。

顾扬苦笑道:“你非为我,我却是为你。当日……我什么都不懂得……只当自己是记恨着,便总要让你看得起才是。”

说到此处,心情激荡,又凑近一步,手抚上对方腰间:“只是说了之后,反而越是不甘。直到你成婚那日,我才明白自己的心思。这十多年,我悔够了……”

林宣却是身子一抖,又退一步,眼光扫向顾扬腰间,见那块玉佩悬着,平声道:“你我早已两不亏欠,悔不悔又同我有何干系?”

顾扬随着他目光望过去,又听他如此如此说法,便有些惶惶:“你前些日子着人送这玉佩回来,便是要同我两不相欠?那前十多年,岂不是一直亏欠着?”

林宣不做一声,只是背过身去望向山间。顾扬见他不答,心中更急,索性伸手过去,一把扯下林宣佩着的玉来:“你还欠着我十多年呢,怎么能是你说了就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