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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秋山枫红(12)

「有。」确定的回答。握刀的手轻掬起垂落绿衫的一绺青丝,放到鼻端前,先是嗅了嗅,然後放到唇畔,张嘴咬了咬。一嘴绿发。

「你做什麽?」不禁莞尔。

「我在『吃你』,看不出吗?」金眸炯炯,话语充满暗示。

卧江子笑容不变,望着自己被银牙咬住的绿发,四两拨千金道:「我还以为你饿了想吃草。可惜吾不擅垂钓,无法钓只鱼来给你加菜。」

只是改变话题,没有之前的抗拒、或退开。

卧江子的心防已经松动了吗……?高大的身形更靠近绿衫之人,凝望那无波出尘的侧容,试探地、轻轻触碰那比自己来得纤细的腰身,蛊惑低喃:

「卧江子……」

「嗯?」淡淡的应声,连风都不会惊扰到。

黑影覆盖上淡然的脸庞。

吻,轻轻的落下。

如同羽毛。压在那人眼睫。那人只是眨了眨黑眼,回望着他。两人气息,都在彼此呼吸间。近距离的凝视让他们眼中都只能映出彼此,不容其他。

没有人先移开视线。

「你不拒绝……为什麽?」困惑。银狐并不认为卧江子这麽快就能接受自己。

「你希望我拒绝?」绿眉微扬。

银狐不语,取而代之的是动作。下一个吻是落在颊上,同样没有被拒绝……

渴望的气息,开始搜巡着出口,那玫瑰色唇瓣近在眼前。银狐缓缓挨靠上前,那人仍然没有闪躲。缓缓压下了唇,轻轻碰触。

银狐渐渐收拢了手,让那人更贴近自己,辗转地吻着,卧江子都温驯承受。炯炯金眸始终张着,端详眼前意外安静的人。

卧江子亦没有阖上眼。

黑眸里流转的神色令人不解。既不抗拒,也非接受;没有厌恶,也无喜悦。虽然方才卧江子应对正常,但……

一股怪异的感觉袭上,银狐放开了卧江子,蓦地起身!

锐利的视线逼视四周,最後,落在湖中卧江子薄弱不清的倒影,与自己清晰倒影成了强烈对比!银狐脸色丕变,厉声怒喝:

「这是怎麽回事?!」

骇人的刀气,斩向倒影!虚幻的水波激烈动荡,湖畔的景致瞬间剥落,成了树林一景,是银狐方才才经过的道路。

真正的湖滨,还在前方二十尺处。

银光掠动,瞬间到了真正垂钓之人身後。银狐浑身蒸腾着熊熊怒焰,散发出强大紊乱气流,令水波震动,一圈圈划了开去。

「你、在试探什麽?!」低到不能再低的沉声质问,是竭力保持的最後一丝理智。

「幻影,是镜花水月。」垂钓之人缓缓答道:「执着之心,何尝不是?不管日後如何演变,卧江子是你一生挚友,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这就是你的答案?」银狐压抑着内心狂怒。

既不接受,方才何必给他错觉、让他亲近?那只是可笑的最後温柔吗?甚至并非本人……难道只是肢体亲近,卧江子就怕自己会败坏他道行?无知情爱的人,还真是残酷啊!

无法控制的话,脱口而出:

「若只是朋友的话,银狐何必需要你?」

卧江子微微一顿,爲这一笔抹去百年交情的话而不禁回身。

「银狐……?」

「若只是朋友,银狐根本不需要你!!卧江子!」再度重复同样的话,让卧江子明白方才并非误听。

不需要他这个朋友……?

心,狠狠揪痛了一下。银狐是他红尘中唯一在乎之人,说是朋友,其实更似家人。但银狐除了如雏鸟般恋慕着自己的情爱外,难道就别无其他情分了吗?

「也许你只是一时无法接受……」

「不!」银狐向後退了一步,金眸中闪着决绝的冷光。「从今以後,我不会再回天外南海一步。」

「银狐……!」卧江子震动了,站起身。「你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陪在你身边……你、你就不会那样做啊!」

「是的,如果你连让我试着告诉你的机会也不给我,我确实不会再回天外南海。」银狐坚定说道:「但如今,我也已经回不去了。」

「回不去?」怎麽可能回不去!天下只有银狐不愿去的地方,没有不能去的。卧江子立刻明白,「是因为……有我的地方……你不愿回去?」

银狐无语,是默认了。

在他吻过卧江子、曾经那麽靠近过卧江子後,一切情感都再也收不回了。

紧握住拳,银狐早预料到这种结果了……从卧江子离开秋山居後他就隐约明白。有道多情人往往最是无情,他一人微不足道的情感岂比得过苍生、那千千万万人?卧江子的为难他都看在眼里。不是最近而已,卧江子百年来的专注理想就是求道,他岂会不知?

「也许分开一段时间也好……让我们两人都冷静冷静。」卧江子强自振作,温声道。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不是吗?让银狐能够死心,知难而退。如今银狐代他说了出口,卧江子却难掩忧伤。

银狐并没有搭话,只是静静脱下当初卧江子亲自爲他戴上的手套。

「还你。」

是归还,也是划开了彼此界线。此刻异常冷静的银狐,反令卧江子相当不安。

「这些日子以来,谢谢你。卧江子。」

何必说出这种像是往後不会再见的诀别话语?难道银狐打算此後都不再见他了吗?

「你留着吧,听说苦境的冬天比天外南海酷寒许多,到时候用得上啊……」卧江子不愿接过那手套。多年交情,岂可能如此轻易了断?他欲靠近面无表情的人,却被回避开。

「若对人无意,就敛起你的温柔吧。」银狐侧过脸去,「对那个傲刀青麟也是一样。你回苦境吧,我要走了。」

如此俐落转身就走?若银狐大发雷霆还好,但此刻这般淡然的反应,反教他更加担忧。

「等等!」卧江子不禁拉住欲离去的人,却也不知该说什麽才好。

银狐缓缓停步,目光落在自己被搭住的肩膀,沉声询问:

「卧江子,你在诱惑我吗?」

「……?!」他的话,令卧江子惊得松了手!

「其实你根本舍不得我走吧?」银狐反身,高大身形近距离的压迫着卧江子,金眸里没有隐藏对他的渴望。「什麽天下苍生、什麽众人百姓!其实你最在乎的还是我吧?只是你不愿放弃求道,想两者兼得,所以才持续这麽温柔待我、切切要我心软,看我愿不愿意回到从前,安分当个朋友,所以才不停地蛊惑我继续留恋於你……」

「……!」卧江子错愕得无法言语,银狐怎会如此想他?但心底某个角落又无法理直气壮的大声辩驳,只能虚弱摇头。啊……他、他竟是如此自私吗?

这时银狐反握住他手,反令卧江子微微一缩。银狐把他僵直的手按到自己强烈鼓动的胸膛上。

「你听到了吗?它说它想要你!它已经呐喊了这麽多年,你都无视於它的存在,今後你还想继续残忍地漠视下去吗?」渐渐箍紧的力道,令卧江子发疼。银狐毫不保留的言语,刺痛着他的心。

「卧江子,如今我已不会再隐瞒了!也无法继续跟你称兄道弟。若无意就别再来惹我!我的理智也只有保持到不去纠缠你的程度,若今後你主动接近,银狐无法保证後果!」

语罢,他大力甩开卧江子的手!

在无法掩饰的激动泄露之前,银白身影一掠,不给卧江子任何开口挽回的机会,银狐已失去踪影。

「银狐、银狐……!」卧江子匆匆追上前几步,却踩上被遗留下来的雪白手套。那已然蒙尘的昔日赠物。

「你当真要舍弃多年交情吗……?」弯身。拾起。卧江子此刻的神情是在银狐面前决不表露的强烈不舍,「我迟迟无法下决定,欲拒绝却又不忍开口,想多拖一天是一天的懦弱被你看穿……所以你就先这麽做了,抢当了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