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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15)

是这样吗?想来也差不多吧,就算平日里没心没肺,离家数月,归乡后第一选择回家也是理所当然的。

“三少。”靠着车辕坐着,探身的大掌柜小声询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办妥了。”言家耀辉轻轻点点头,要和那些身份的公子们搭上话,没人牵线可不成,匆忙中,这才想到除了萧泓之外,满京城上身份的公子哥儿,除了些姓名他全无认识,唯一能攀上话的就是亲家夫人的这位侄儿了,一番废话后,总算不虚此行。

听了也放松下来的大掌柜不再言语了,现今,他家三少可不是寻常人了,募集了无数赈灾银两,做出了为君分忧这等大善事,礼部嘉奖为户部增置的六品员外郎,从中人一举跃上士族,喜报不但传去了本籍扬州,还特别嘉奖传报到各州各府,已然闻名天下了。靠着他家稳重的三少,尽心尽力辅佐帮着筹款的大掌柜也得了礼部口头嘉奖,借着这大善事,东家的铺子也得了好名声,清淡了好些日子的生意有了起色,不少夫人专程过来呢。现在唯一让大掌柜担忧的还是先前特地囤满货仓的货物,得仔细行情,千万不能压在手里头。

不理会大掌柜的忧郁,言家耀辉抬眼再看看,除了还有零星陆续进城的车马外,满眼再也没什么热闹,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看来今晚是没什么可说的,既然不是他的地头,也没那么多人给他帮手,回家休息休息吧。

看着卷着鞭花远去了的车马,躲身在远处巷道口的一个青衣仆役赶紧回身向巷内的主人回禀,“公子,言家三少的车子过去了。”

“知道了。”从巷内传出的正是先行言家耀辉一步的林政皓,他扬声嘱咐道:“去看看他们在什么地方落脚。”

瞅着在狭隘巷前一并排下苦笑着的同僚们,一起为自家公子不幸的遭遇叹了一声,青衣仆役转身追着慢悠悠的马车去了。

没办法,他们林家的车马一进城门就被打劫了。面对突然递过来的拳头,家仆才摆出架势就被踹在一边。冷不防被人一把从马上拽了下,林府长公子大惊大怒之余,看清楚来人后,当即傻了眼。

瞅着一脸阴霾的萧泓,被拎在刚才躲身的街巷内,受惊未定的林政皓看看揪着他衣襟的还系着丝带的手臂,闲暇之余,他恍悟,萧大公子的伤好了。

定魂后,林政皓挥手示意不知该不该上前讨教的随身家奴都站远点,有些话还是私下说的好。林家的随从知趣的站到巷口排成一道人墙,将巷外好奇的视线都隔绝开了去。

萧泓的出现让他意外之余也很不意外。揉揉拽得生疼的肩膀,林政皓头大了,他又不是奸夫,萧世兄没必要使出这样大的力道吧。

迎着散发过来的过于肃杀的气息,本来想和气说话的林政皓暗下叫苦,最近被萧世兄垂头丧气的外在蒙蔽,差点都给忘了这位萧大公子是京城出了名的一块铁板了。不惹是非,不代表就是谦谦君子,深得王上信赖,在禁宫中当值的萧家长公子岂是好惹的?

“萧兄,请不要动粗,言家三少只是找我这个亲家公子帮个小忙。”

萧泓冷冷盯着林政皓,亲家公子?噢,对了,林政皓是江夫人的侄儿,借着这层关系,言家也算和林家扯上些亲家关系了。

看着面色依旧深沉的萧泓,林政皓也是怕怕的,既然以他的护身拳脚不能和御前侍卫长交流,也不等着询问,直接实话实说了。

将和言家三少的对话都复述了一遍,“言家三少找上我的意思只是希望我能帮他搭个桥,我劝说他去姑母那边回避一下,他说言家对市井谣言并不畏惧,所畏惧的是法度。”

看着沉默的萧泓,林政皓也肃然起来,先前觉得这事儿有趣,和言家耀辉交流后方才省得,这不是什么可趣的事情,一旦面对铁打般的法度,才想到后果是何等严重。

迎着目光深邃的萧泓,林政皓道:“萧兄,设身处地去想,言家三少很不容易,这件事若是处理得不好,不但言家被当成笑柄,就是你,也必然将声名扫地。要是您当真喜欢三少,怜惜三少,还是按照萧大人的安排,立即成亲了吧。”萧大人迫不及待派出亲随赶回京安排萧泓婚事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只消猜一下就能想到。

提到这话,林政皓摸着下巴狐疑起来,皱起眉道:“对了,暂时压着这件事的最好办法就是赶紧成亲,是占得先机的言家怎么没有这样做?”世家子弟只有一番观人的阴私绝活,那言家耀辉也不小了,居然还是守身如玉,真很奇怪。

瞅着猜不透的林政皓,去过言家的萧泓淡然了,言家三进出的宅子内满是姿态温雅的女子,让俨然是护花惜花的峒主言家子弟动心,想必不容易,只是这样为难关头,言家居然依旧存有怜惜的心意。看尽百态,唯心不变的气度让萧泓更增了些敬重。

看着陡然温和起来的萧泓,猜不出其中奥妙的林政皓也不再多劝了,“看来萧世兄不想就此放手,有什么打算说说吧,三少终究也是我们林家的亲戚,能帮忙的我一定帮帮。”

“他约你明日几时在风华楼会面?”

“午时。”瞅着不听劝的萧泓,已经被卷进是非中的林政皓盘算着明天的好戏。

第十九章

听了这话,盘算了一下的萧泓抬目,道:“林世兄,往后请多加照应了。”

对上萧泓翘起的唇角泛起的笑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渍,林政皓全身陡凉,连忙抬头盯着萧泓,这意思就是非要淌这趟浑水了?

扫了一眼远远站在的家仆,确定下这样的距离应该不可能听得到后,林政皓还是压低了嗓音沉声道:“萧世兄,就算您不在乎萧家的基业和自己前程,也要顾及一下您府上的太夫人,何况,言家三少也未必肯领情,您千万细思量。”怎么想,就算做出了致死地而后生的准备,言家也应该没办法翻身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去投靠江家,以江家的力量,在塞北之地,又有哪个敢欺凌。可萧泓就不同了,撇开前程这些不说,至少萧泓没有言家面对是非面不改色的气魄。

“我有数。”打定主意的萧泓铁下了心了,想到年初,王上派他随侍永固王两位私下出京散心,他也才知晓永固王府的这位尊贵王妃的密事,当时事不关己的没觉得对与不对。据说在当年激励的夺位之争中,迫于大义,薛钰以男儿之身嫁于永固,以此平息了王位内争。一路同行旁观着,薛钰对永固严词历语,可一听到王爷曾经的未婚妻的名字,还不是当即醋海横生。二十年的相濡以沫,再多的委屈和不愿意也化解了。

那一个回身一个眼神,已然烙印在心底,已经被捕获了的他根本就不想翻身,恢复冷静,坚定心意,毫不动摇。掠夺又怎么样,成为惧内的永固、江暮惧内的后尘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最终能幸福就行,他信心十足。就像言家耀辉和林政皓所说——“以言家全族永离尘嚣为保底的底价,我能做到的任何一步所得都是获益。”就是,反正已经保底了,争得一笔算是一笔,言家耀辉不愧为大商贾的外孙,真会算计,呵呵。

盯着一边发着诡异笑声一边挥动剑锋的萧家大公子,林家的仆役眼巴巴的瞅着眼面前寒气逼人的剑花搅着断裂飘散的发带后消散的乱发,个个面色如土,动弹不得,个别手上有些功夫的林家侍从也屈从在身份下呆瞅着,既然没资格和立威的萧家大公子争论,只得傻着了。

小巷中怎么没点儿风?抹抹满脸汗渍,林政皓收回看向有些许阴沉的天际,抬眼给随行仆役使了个眼色。尽管世家公子有高于生命的面子和名誉要维护,可也得瞧瞧,现在萧大公子正常吗?

心疼着受之父母的青丝的家仆们连忙发出绝对不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的毒誓。哼了一声,萧泓这才收剑入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