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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58)

“马。”一旁的近侍小校连忙回应,引得簇拥着大将军的偏将们一片白眼。

其实小校回得其实没错,从驱赶汇聚暂停在营中间还未驱赶往马厩的群马中转了出来的雪银色的玩意儿确实是一匹马。是一匹鬃毛如银,四蹄上还各套着银铃铛的小马驹。

众目睽睽之下,莹白如雪的小马驹伴着四蹄的银铃声声,闲适得踱步过来。齐齐瞄着四蹄上的银铃,这是吉祥之物?还是源于特别尊贵?如此姿态,难不成是贡品?

这匹毫不在意围观目光,怡然自得的纯白如银的小马驹晃荡着过来,挨着近旁的一位副将身边居然还蹭了蹭,引得无不莞尔,皆伸手抚摸两下,想象此小马驹长大后银鬃纷飞的风姿,无不遐思神往。

移交军马的北地属将瞧着立即奔跑过来,低声道:“这匹小马驹叫避尘,是江氏少夫人的爱驹。点交验完毕,须得返回京城赶紧交还。”这次奉旨上京,行动得匆忙,从不受拘禁的小避尘时不时窜到围聚的马群中抢夺上等饲料,在前日的分岔口走得散了,他们这边交完差,需赶紧去京中送交江家少夫人去。

江氏的少夫人?呃,就是萧泓恋慕着的扬州言三那个公然出嫁的幺弟?旁听得了的都齐齐泛看向肃立一角的萧泓。要是萧泓矢志不改,那他们就是一家子了。

靠众偏将之后,瞄着爱娇的小马驹,萧泓摇头叹息不已,物随主人型,这话半点也不假。

已经听得太多江氏言氏的传言,一点也不想将京中百官的无奈蔓延到军中。大将军稍作沉寂,抬目嘱咐下去,“交验完毕后,备份文档由得萧将军立即交付兵部。今日去,明日回,不可延误。”

萧泓连忙出列接令,欣喜之色不予言表。哎,没办法,来之前估计错误,本以为北营靠着京城,日写一封家书寄给耀辉以作心意,没想到军中备战状况极端严谨,除了传递文牒之外,一并人等和信笺都不得随意进出军营,以此看,入秋前断无可能回京,致使得萧泓最近一入夜色就百转愁肠。大将军此令实在下得及时,今日去,明日回,抻着找出个闲空,定要见得耀辉一面,这般恩德,萧泓记下了。

往京中兵部交付点检校本,只需校尉理办,现在转交了萧泓,其中自然存有人情之意。瞧得随着此言当即将肃静之态化作雀跃之色的萧泓,抚须的大将军轻咳了声,哎,说起来,萧泓恋慕扬州言三惹出相思一事早已传遍军中,前些日萧泓进营门后,立即引起围观,却并没有引来非议。也是,军营中,男子相恋从不是秘闻,虽然有严苛的军纪戒律,只要不被张扬出来,皆作默许,至于,对萧泓居然满心定要相娶作正室这般异事,更直接衍化成了风流雅韵,如此一来,真不知算不算得是世风日下。

日午稍过,点检完毕。一并人等也不滞留,全行离营。一路知晓同行的英伟年轻将军就是恋慕少夫人的三哥的那位萧将军,自北地而来的一并汉子们当即表现出些欢喜亲厚,他们打心眼祈盼再有一户人家也娶个男媳妇,免得天下人把眼光只盯着他们塞北江氏一家。

离了大营十里外,在指定的饭庄用了餐食,当即一并急赶往京城。

第五十九章

往兵部交付函文,待的时间比预期得长,等得出来之际,衙署门头已经燃起了风灯。

遥看家家户户星星点点,最终按捺住往西街见一眼耀辉的心意。暮色深深去拜访,无论是议礼还是论事,都是自送话柄上门,定被言辞呵斥,说真话,言家伯父当真不好惹。

就算选定以静制动的打算,每个时机也不是坐待着自个儿来的,那都是他细细思量,每一分皆把握在心,从不敢留下嫌隙错落。

执策分衣又上了马,转往回府。见得大公子决定折返回府,一旁守在府门外的亲随打心眼吁了一口气,分了两个立即先行回去通报,其余的分左右攘辟着大公子回府。

家门依旧,光鲜得毫无本该显现有的颓废之色。

迎候在门前的家仆们挑着风灯,齐齐将回府的大公子簇拥进了府门。

暮色深深,没回居所换洗,直接往父母居住的正院去省请。

虽然只是离京不久,终究去的是军营,听得长子回来,萧大人偕同夫人一并端坐高堂上等着了。

戎装在身,只施了简易的家礼。眼见得爱子一派英姿飒爽,上堂端坐着的萧夫人满人欢喜。当听了萧泓禀告了明日晨起就必得回营时,刻意拉着脸的萧大人脸色当即和缓下来,和颜悦色问了几问体己的话。得了通报,弟妹们也从各自院中起来向长兄见礼。

“天色不早,明日还要回营,回去休息了吧。”一番热闹之后,萧夫人轻轻一语,子嗣们均告退离了去。

萧泓往回走,胞弟跟着一旁。不同于父母云淡风轻,隐忧之色笼罩不消。当得知兄长有定要娶男子之意,他也基本上知晓自己将是萧家继承人,这般好事,不暗自欣喜也不可能,只是同为一母同胞,再加上萧氏一族的前程全在兄长肩上,他自然不敢展颜。更何况如今仲夏将消,渐至的孟秋之月正是刑戮之期,见得多少熟识的曾经钟鸣鼎食的世交瞬间沦为低贱,其忧饶自是不可言表。

见得胞弟一脸惆怅,萧泓皱眉,需晓得,他选择从戎,除了立显效忠之外,也是寻找时机将萧氏一族转移于胞弟承继。“萧氏一族兴衰担在肩上,这种忧郁不忍之色再也不要外显。多听多看少言,就是立身根本。”

听了长兄呵斥,连忙诺诺应下。持着灯笼的侍婢引着路,萧泓脚下一顿,怎么引向了胞弟的宅院?

“您院中一并婢仆等皆被母亲遣送到了赔付于言三少的府邸去了,现在那里暂住着的是他的胞弟,目前,言三少还是居住在西城。”回着此话,萧二公子着实有些无奈,京兆尹判定将那栋内城府邸赔偿于言三少之事,已然被讹传为可能就是为了兄长将来婚事之用,母亲不但不避讳,还一派认准了那边将是长子分家后的居处,不但将萧泓院落中的婢仆都送了那边帮忙,还着府内管事过去,母亲还说等得全然整顿得停当之后,还要去走走呢。

听了这话,萧泓低吟,衙署安置进京的江暮和言家小六居住在内城的事情已经听闻了,其中意味颇耐人寻味呢。

小心看了长兄一眼,低声道:“江氏进京,京中府宅无不回避,母亲却着人送去请柬,专程邀请,父亲也未阻拦。”

“父亲是奉旨证婚之人,按例新人须当回礼。既然毫无拒之的道理,顺水推舟做出相邀,一显亲近,二显礼数,母亲这般行事极是恰当。”萧泓看了一眼藏不住心思的胞弟,真会瞎操心,记事起,母亲虽行事出人意料,多年来却从不越过分寸之外,不然,当真以为父亲全然不过问?操这份闲心,实属自寻烦恼。

听了长兄的教训,二公子诺诺称是。一行攀谈,大致了解了一下京中状况,全是江氏进京后的扯淡,基本上和在营中听得的差不离。

立于低墙,萧泓转身问道:“可知晓,定于何日恩见?”

二公子摇摇头,“今日江氏在王府门前无端生出一场争端,好在之后没被追究。之后王府除了给江宸出了呵斥的信件之外,还专程着人往礼部抗议,礼部也选了位礼官往江氏暂停的居所云训教。”说了这句,心思低沉的他失声笑了出来,“据说礼部在司务厅中精挑细选了位性情最严谨的大人,遣往训导。”

“是么,这般甚了。”萧泓了笑了。这一笑中可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不管如何恭维,言家确实算不得大户人家,此行是应诏入京,定得召见,若是在宫内失了规仪,后果可大可小。有礼部着人专程指正,就算觐见过程中出了差错,也可让江氏有狡辩转移责任的可能,王爷此举,端是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