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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龙(17)

远处,沉迹的手上隐隐端着一把弓箭。

那个剑士来这里干什么?还没来得及多想,只见那个剑士快速的拉开手中的弓箭,那弓箭居然发出点点耀眼的金色光芒,将白昼的光都比了下去,而箭头的方向,正对着自己。

一瞬间策添的脑海里闪现了无数的念头,一个是听从余飞琪的指示:不要动;另一个就是非常明显的躲避。

然而还没来得及多想,也就是毫秒之间,身体来不及扭动;手臂来不及放下,流水冲的天灵盖非常的疼痛之时。

那支箭,从沉迹的手中似流星一样,冲着策添。

——飞射而来!

那一刻,策添的脑海一片空白,在闪现了很多不能说出来的画面后,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他就直出冷汗。

那支箭直直地飞向策添。

他的胸口一阵剧痛,眼睛不敢置信的向下看,就发现一根象牙作为箭翎的箭,笔直的插在自己的胸口。

心脏跳动一下,带着撕心裂肺的疼痛。

“啊啊啊——————————”

策添大声的呻吟了一下,却因为太痛而咳出了一口血,胸口的箭因为呼吸而一起一伏,而策添整个人都被钉到了后面的石壁上,足以想象剑士的力量有多大。

策添也想挣扎,然而一动胸口就变得绞痛,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的感觉,好像是所以的神经都集中在上面的伤口一样。略微动弹就让血液顺着箭杆留下,把衣服染红,然后衣服被水流冲干净;又被染红——

插在胸口的箭质地本身纯良,却因为过于霸道的力气而寸断,有琐屑的竹沫和竹子皮埋没在胸口,策添从没有这样疼过,脸颊上不自觉流着丝丝的热泪,完全无法控制。

从口中也流出涎水,混在水中看不大清楚。策添的嘴唇瞬间从艳红变得苍白,颤抖得不能自已。

他小声的、喃喃地说:“为……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太疼了,又死不了,策添有一瞬间直觉的自己要是死了就好。

他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又抬起来。终于下定决心想要把箭拔出来,可是稍微动一下,顶端的尖锐就划拉着心脏不知道是不是还算好的肉,疼的策添又流下和心里不成熟无关的眼泪。

策添心里痛,却不是因为受了伤。

痛苦的时候都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此刻也不过只有两三秒钟而已。余飞琪走到沉迹身边,看着剑士虽然冷淡却也微微纠结的面容,云淡风高的笑了。

“你看,帝王所受的罪。”余飞琪都要笑出了眼泪,“这是为天下苍生黎民所受的罪,你要记住。”

剑士非常认真的点点

头,眉毛皱成‘川’字形状。

“诛杀吧。”余飞琪的手颤抖的已经把扇子掉下,前言不挨后语的说。

“为了帝王,——杀戮吧。”

两人站在众生之巅,显露出让人望之却步的身影。

而后有人喊着,不知道说什么,声嘶力竭,魂魄能知,直让两人抠紧了双手,心中暗自想到:铁甲踏遍,不如此刻之后,毁尽苍生。

混混沌沌之间,策添几乎要昏迷了一般,手指冰冷冷的触碰同样冰冷冷的箭杆,全身都冷,却不能动弹,想要挪动一下,却被紧紧地钉着,动弹不得,

死吧,怎么还没死啊。

策添的眼睛睁不开,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偏偏还能站住,他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想要喊:“余飞琪!——你为什么!”

但是却怎么也做不到,无论心中的怒火有多么冲,无论他有多恨,却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实在是太累了,流出的血原本是滚烫的,后来和河水都没什么区别了。

——怎么能死在这里。

在差一点陷入昏暗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这句话,手上来了点力气,此刻居然想起了那个被误认为是天赋者的婴儿,想必自己也是错误的,不知那个婴儿临死前,和自己心里想的,一样吗?

怎么还不死。

策添突然笑了,笑的惨淡。

他用力的摸着那根箭,心里想的是:就算死也不能留着这个东西。他发狠的使劲向下推,伤口寸寸崩裂,痛的简直能让他晕过去,却偏偏晕不过去。

“啊!”

他大吼一声,手指甲都抠出血了,寸寸断裂,然而这痛比起胸口来说也算可以忽视。倒着的逆刺划破细嫩的心脏内壁,有更多血液涌出来的声音,策添麻木的用力,到最后,终于拔了出来。

——终于拔了出来。

策添无力的想要勾起嘴角,只觉得心脏最后有点温度的东西都被抽了出来,疼的他咬紧牙关,腮帮处‘突突’的抽搐。策添脸部的肌肉一定是紧绷的,或者说一定是扭曲着的,因为他痛的想笑都笑不出来了。

就这样吧。

一瞬间他累得只想死过去,脚边一个趔趄,他向后面的石壁躺倒了一下,只是轻微的触碰便让他咳出一口鲜血,不自觉的向前面扑到,直愣愣地栽倒在水池里。

瞬间水潭被染成鲜红色。

帝王乌黑的长发、雪白的衣衫、滚烫的心头血在河水里蔓延,逐渐成为了深沉的气息。

慢慢的。

慢慢的。

心头血染透了衣衫。

☆、望雨弈棋。

壬寅十六年,一直在边境的‘御风将军’项悔意突然回到幂琨国首都郛惶。连幼皇登基都没有回去的他不知为什么执意要回去。只知道,在项毁意决定回去的前一晚,从郛惶飞鸽传书了祭司——余飞琪的亲笔书信。

快马加鞭二十余天,战马跑死了三十多匹,就连‘逐风’都有些精疲力竭,战士们苦不堪言,大腿都磨出血泡来的时候,终于到达了郛惶。

一百多人浩浩荡荡地走进郛惶成,过关卡的时候都没有下马,战马喘着粗气,却慢腾腾地向前移动,路人纷纷围观,就是没人认出来他们的身份。

也对,毕竟都已经三年了。

‘逐风’难耐的扬起前蹄,怒沿嘶吼一声,整匹马都站成垂直状态,项毁意愣是非常平稳的坐在上面,纹丝不动。

人群开始骚动,围观领头的这位虽然风尘仆仆但是面容极其英俊的男人。

后面的战马受到‘逐风’的影响,有早已不耐烦的几乎想要继续撒腿奔跑,然而在靠近‘逐风’的时候却又怯步了。

喧闹只持续了片刻,因为项毁意扬起手,整个城里居然一片寂静。

“——把余飞琪……”男人的声音有点嘶哑,却意外的有震慑力,让人不寒而栗。“给我叫出来。”

凤眼微微上挑,戏谑的表情不容忽视,直让人错不开眼珠,屏不住呼吸。

城里立刻喧闹起来。

慌乱中有人这样说着,依稀听得个大概。

余飞琪?是不是祭司啊。

那他是什么人。

项毁意耳力惊人,在塞外那么多年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注意到,此刻他们的谈话声简直像是无数细小的蚊虫放大一百倍的声音,凤眼挑起,牵着马就走到小片人群聚集的地方。

他的马非常高大,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在人群里说道:“闭嘴。”

然后低下眸子俯瞰。

人群一时间寂静无声。

然而一个正直壮年的男子不服气,张口想说什么,刚发出“你——”这个音的时候。

‘逐风’抬起前蹄,嘶吼一声,猛的踩了下去。

瞬间血肉迸裂,男子的头居然被生生踩裂,头骨、脑浆流了一地。

“啊——!!!!!”有妇女和孩子开始尖叫,连爬带跑的跑远了,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项毁意捂住耳朵,没有丝毫的犹豫,战场上杀过太多人,无论是举刀或是用马,自己手上的人命也来不及数清了。

等到人们基本散去,轻轻举起鞭子,不抽,‘逐风’就自然的向前走去。

这场暴/乱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余飞琪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