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男子的声音耳熟。
他就是那天在店铺里,和张蒙做出亲密举动的陌生男子。
我端着鸡蛋羹走到孟穹的病房,他还在睡觉,一听我开门,他就睁开了眼睛。
孟穹是因为发炎引起的高烧,是不会传染的,我用毛巾擦了擦他的手和脸,在他腋下夹了一根体温计,扶着他坐起来吃饭。
我还是第一次这样照顾人,如果是别人我可能不会这么有耐心,可这人是孟穹,就让我多出了无限的愿意。
孟穹只吃了一小勺就开始干呕,一干呕就引得伤口剧痛,看着他疼得哆嗦,于是我不敢再劝他多吃,抽出体温计让他躺了下来。
疼痛使得他更加疲惫,换了一瓶液后孟穹就睡着了。我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有些好奇地下楼,往张蒙的病房里走。
在门外我就听到了张蒙懒洋洋的声音。他颐指气使地说:“别费事啦,我又不能吃东西。你想让这东西从我胃里流出来吗?”
我一推开门,就看到那个军人服装的男子坐在明显小一号的凳子上,挺直腰杆,气宇轩昂地剥桔子。
张蒙听到推门的声音,转过头看着我,露出了一个笑容,说:“小陈啊,你爸爸的病怎么样了?”
我说:“挺好的,你的钱我以后再还给你。”
“不用了,”张蒙挥挥手,指使着军人服装的男子,道:“拿个凳子。”
那男人闻言起身,坐在张蒙的床上,指着刚才那个凳子,说:“坐。”
“不用了。”我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待很长时间。
张蒙搓了搓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说:“小陈,回去后你先别去店里了,什么时候重新开张我再叫你。”
我说:“我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的,我爸不知道我在你这里打工,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况且明年我就高三了,我想——”
“行了,”张蒙眯起眼睛打断我的话,“你说的我都清楚,不过你爸真不知道你在我这里吗?别逗了,你先回去,自己想想,好好想想。别管你爸,你想不想在我这里继续干?别说了,等我好了再说。”
“……”
我看着张蒙,张了张口,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沉默着转过身,那穿军装的陌生男子的目光锐利而且充满攻击性,让我芒刺在背,关上门还能感觉到他的敌意。
孟穹出院那一天是我骑着自行车把他接回去的。考虑到他的伤口,一路上我都骑得很慢很慢,尽量往平坦的地方走。短时间内他是没办法工作的,只好请了病假在家里休息。
我看到家里有好几个来自班主任的未接电话,往回拨号后立刻听到班主任的咆哮声。
他吼:
“陈启明你还想不想上学了啊?前天的期中考试,期中考试不是月考,你怎么没来也没请假?!你知道不知道这次考试有多重要啊,你马上就要升高三了,凭你的成绩能被保送到很好的学校,可保送要考虑你平时的成绩啊,每次的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都要看,你突然缺考一次,知道名次会被拉低多少吗?”
听着他这一长串的抱怨,我不由得将话筒拉开,等他发泄完了,才平静地说:“老师,我不想保送,我自己考。”
我想上的大学太好,一般都不会在这所学校提供保送名额,如果重生一次还没有胆量报考那所大学,我真是白重生一次了。
班主任听了我这话,反而更加恼火,可也没办法说我,于是连说几个‘好’字,将电话挂了。
孟穹站在厨房里做饭,听我挂断了电话,问:
“怎么了?”
“没事。”我洗了洗手,站在孟穹身边,帮他做饭。
孟穹出院一个星期,伤口好的差不多了,我不愿意让他出去工作,可他执意要去。想想他要在这么冷的天擦车我就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好几次开口想说什么都咽了下去。
孟穹说他要给我攒钱,攒大学的学费,他一个月工资才一千多块钱,可已经攒了快五千了,他说他再努力一年就能把我一年的学费攒出来了。
我没和他说他这次手术花了将近四千块钱,他自己很快就会知道,他给我攒的学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陈啸虎曾经对孟穹说,他出不起我的学费,我猜孟穹的自卑多半来源于此,如果能让他攒点钱,说不定能让他多一些自信。
我沉默了一下,对他说:“我知道了。”
考虑到孟穹的伤势,车行的老板很好心的让他坐到了前台的位置上帮忙收钱,这对孟穹来说是一个新鲜的事情,他可以坐在温暖的车行里,不用洗车,只用记录收费情况就可以了。
老板的好心让我松了口气,可这难得的好心情在我踏入校门的一刹那消失殆尽,我开始纠结我忘了的期中考试,开始担心我这么多天落下的课程。
对于高考,其实我是没底的。虽然重生过一次,可我毕竟跳级了,高考的内容要向前提,正好提到了新课标改革之前,改革之前的试题我几乎没见过,连考试的形式都不太清楚。
于是我回到教室,认真听了几节课,同桌那个很斯文的男生拍了拍我,说:“班主任叫你有事。”
我站起身来,估计他还是要说期中考试的事情,有些不耐烦。
走到门口,还没敲门,我就听到班主任豪放的声音。
“……要说聪明,都比不上我们班那个陈启明。最重要的是他乖,从来不惹事,要是我也能生这么个儿子就好了,还不得天天做梦笑出声来啊。”
另外一个女老师说:“那你还天天吼他呢,不怕把人家吓到。”
班主任笑着说:“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就是不能惯着,吼两句他才能知道什么叫底线。”
我敲门的手顿了顿,等了大概十分钟才再次敲响了门。
班主任一看是我,脸上的表情立刻变成严肃而凶戾的,他气势汹汹地说:“你还有脸回来……”
下午的体育锻炼时间我来到了自习室,低头写了半个小时的英语,没发觉有人坐在我旁边。直到那人敲了敲我的桌面,我才抬起头看了看。
“给你的生日礼物。”赵耳朵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棕色的东西,塞到我的手里。
我拿过来一看,原来是那种可以绑在膝盖上防止膝盖冻伤的东西,我想了想,收到了书包里,想着能把这东西给孟穹。
赵耳朵笑眯眯地听我说‘谢谢’,又从书包里掏出一罐巧克力糖。我一看那个包装就摇头不收,问:“余之轩的吧?”
“你怎么知道?”
“……你还给人家吧,我不要。”
赵耳朵瞪了我一眼,说:“谁说给你的啊?这、是、我、的。”他一字一顿、洋洋得意的说。
然后反手扔给我一块儿,道:“我只是分给你一块罢了。”
我摇摇手,没收。这毕竟是余之轩送的,无论是送给谁,既然我答应孟穹不吃别人的东西,就应该做到。
赵耳朵也不勉强,小心翼翼地把糖收回来,犹豫地看了我一眼,我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他说话,于是低头写作业。
赵耳朵凑到我旁边,用那种要和我分享秘密的表情说:
“陈启明,你觉不觉得孟叔最近有些奇怪啊?”
第45章 敏感
我随意问了句:“怎么了?”
赵耳朵就贴在我身边,说:“那天周末早上,我爸让我给你们送吃的,你家没关门,我就推门进去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孟叔竟然在吻你诶……”
我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问:“是吗?”
“对啊对啊,吓了我一跳,不过那时候你好像还没醒。”
我说:“你爸难道没亲过你吗?”
“话虽然这么说……可孟叔不一样啊。”赵耳朵挺直了腰,做出了一个严肃的表情,说,“孟叔就是这么亲你的,那感觉……嗯,就像是在膜拜,很虔诚的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