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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贫贵女(15)

“也即是说,小姐更属意王二公子?”

张小姐没有应声,望着棋盘出神。

章之淮,王端……戚夙容觉得似有印象,努力回忆,终于想起来了!上一世,因为父亲与张家打过一场官司,所以她有段时间颇为留意张家的动向。张小姐出嫁时,曾轰动一时,因为爱女心切的张父为女儿准备的嫁妆极其丰厚,迎亲的队伍几乎从城南排到了城北,羡煞了无数待字闺中的少女。

但不过半年,张小姐的婚姻便成了一场悲剧,她选的那位王二公子,好色成性,婚后仍流连花丛,最终猝死在一名妓子床上。

之后戚夙容便没有再关注她的消息,只知道张二公子的娘亲爱子如命又颇为迷信,想必张小姐后半生的日子并不好过。

反观章之淮,则是典型的大器晚成,他成婚晚,升官慢,但脚踏实地,为人低调,一生顺遂。在戚夙容死前,他似乎坐到了中书侍郎的位置。

戚夙容犹豫了一会,说道:“小姐,我听说那位王二公子经常出入风月场所……”

“这个我也知道。”张小姐轻声道,“家父说,男子在外行事,难免需要应酬,不能以此判定他的人品。”

戚夙容忍了忍,终是不愿见张小姐落入火坑,又道:“这位王二公子,我曾见过几面。”

“哦?”张小姐眼睛微亮,忙问,“如何?”

戚夙容正了正表情,慎重道:“接下来的话,小姐可以当我胡言乱语,但我还是想说与你听。若有得罪,还请小姐莫怪。”

“姑娘但说无妨。”张小姐见她如此神色,亦不免紧张起来。

“不瞒小姐,我其实颇通相面之术。”戚夙容一本正经道,“那位王二公子,看似眉清目秀,但印堂发黑,隐隐透着早夭之象。眼睛最是通人心,此人双目浑浊,精神萎靡,血气不足,平日行为恐怕颇为不检,并非佳婿之选。”

张小姐脸色微变,仔细打量了戚夙容几眼,见她目光清澄,毫不作伪,心中不免信了几分。

“小姐,此事关乎你的终生幸福,即便不信我之言,亦可亲自派人去查证。”戚夙容诚心劝说道。

“我明白了。”张小姐点点头,“今日棋局便到此为止吧,我输了。”

“棋局输赢不足挂齿,然婚姻大事却输不起。小姐,慎之。”

张小姐带着仆人离开后,戚夙容独自一人坐在凉亭中,欣赏风景。

她能看到别人的未来,却无法看到自己的未来。纵有先觉的优势,亦不得不谨慎万分。

她,也输不起。

回到家中,听到后院传来呼喝之声,戚父正在训练他的几名弟子。

戚夙容笑了笑,进厨房煮了一锅凉茶,置冷后,让人送去给父亲和他的弟子,解解暑。

随后,她将平儿叫过来一起做饭。如今家里人手不足,母亲、奶娘和丫鬟都忙着秀庄的事,戚夙容得空便会亲自动手做饭。她曾过了数年艰辛的独居生活,一切事务皆是亲力亲为,早已褪去了原本的清傲和稚气。

记得她第一次下厨时,还把戚母吓了一大跳,无法相信从来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女儿竟然会做饭?虽然只是家些常小菜,却也足以让人惊愕了。

直到月余之后,戚母才终于适应戚夙容的变化。与从前的养尊处优不同,如今的她不怕脏不怕累,少了几分大家闺秀的高雅,却多几分青松般的苍劲与坚立。

天地本无心,万物贵其真。

直干壮山岳。秀色无等伦。

饱历与冰霜,千年方未已。

拥护天阙高且直,迥于春风碧云里。(《苍松怪石图题诗》)

一个月后,戚夙容听说张小姐退了王家,而选择了章之淮,脸上不觉露出了微笑。

张小姐的婚事定在两个月后,嫁过去之初,她心中还颇有几分悔意,因为章之淮相貌平平,两袖清风,性格亦无出彩之处,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写得一手好字,棋艺也不错。

但不过半年,王二公子猝死于妓院的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张小姐这才庆幸,对戚夙容感激万分,从此推心置腹,视作挚友,并对其相面之术佩服不已,引为奇人……

☆、第十三章 劝说

有了余钱,戚夙容拨出一部分,将家人的床单被褥全都换了新,又在前院中开了两块地,种了些蔬菜。

日子在忙碌而平静中渡过,不知不觉到了金秋,戚夙容一直在等的许琛终于进京了。

与此同时,有人向戚父推荐了白阳书院,这座书院之规模仅次于官学,分院特设童学,许多富家子弟和有才之士皆在此求学。

戚父颇为心动,戚夙容立刻找到父亲,劝说他让夙宝拜入许琛门下。

“许琛?”戚父曾与许琛有过接触,对此人评价不高,担心他误了夙宝的学业,并不赞同女儿的提议。

戚夙容说:“白阳书院设于山林,离家甚远,夙宝年幼,若遇到麻烦,恐鞭长莫及。”

上一世,夙宝正是入了白阳书院,以至后来倍受欺辱,其中少不了戚夙容曾经得罪过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男子总是要独立的,我们给他买个年纪大点的书童照料他的起居,如此安排,当可无忧。”戚父并不在意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

戚夙容却是暗暗苦笑,继续劝道:“爹,白阳书院名气很大,学员复杂,派系林立。戚家如今不比从前,夙宝身处其中,难免不受人白眼。”

戚父脸色沉了下来,眼中闪过怒色。

戚夙容知道这话他不爱听,却不得不说:“爹,无论您如何决定,女儿都希望您能先考虑一下戚家如今的境况。”

戚父紧抿着嘴唇,握拳的手臂青筋暴露,沉默半晌才赌气般地说道:“那就让夙宝自己决定吧。”

让夙宝自己决定?戚夙容敢肯定,夙宝一定会选择白阳书院。

比起一个从未听过的陌生人,白阳书院的名头明显更具有吸引力。

戚夙容记得上一世夙宝是在陪母亲去寺庙敬香的途中遇上许琛的,他与夙宝交谈了几句,便有意将其收入门下。母亲当时并未拒绝,回家与戚父商量,最后还是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

人的一生,往往会有各种各样的机遇,慧者善之,平者略之,愚者弃之。

一步之差,谬之千里。

她虽无法保证夙宝拜入许琛门下便一定能有个好前程,但至少不会因为各种明争暗斗、权利倾轧而受到牵连。

“夙宝,和姐姐一起去出去逛逛如何?”戚夙容靠在书房的窗口,对着正在练字的小小少年笑道。

“不去。”夙宝斜睨了姐姐一眼,兀自埋头书写。

“我给你买千层糕。”戚夙容再接再厉。

夙宝的手停顿了片刻,又继续挥动。

“还有素合子,百果蜜糕和枣泥饼。”

夙宝抬起头,严肃道:“再加一只烤鸭。”

“成交。”

拐带成功,戚夙容立刻整装出发,打算在游玩之际,说服夙宝,顺便碰碰运气,看能否遇上许琛。

“夙宝,你可听说过许琛此人?”寺庙中,戚夙容一边带着夙宝游览风景,一边问道。

“他是何人?”

“八年前曾名动天下的状元郎。”

“姐姐为何突然提及此人?”

“此人幼有异才,勤学好读,博闻强记,六岁成诗,九岁作文,十一岁即为生员,十四岁得解元,十七岁中状元。三元及第,名动天下。”

夙宝眼中闪过亮光,随即又疑惑道:“但是,朝中似乎并无此人。他若真有才华,怎会默默无闻?”

“因为他做官不到两年便辞官而去。”

“为何?”

“你还记得端王爷吗?”戚夙容问道。

“姐姐说的可是那位连两年前便被贬出京城的端王爷?”

“正是。”戚夙容说道,“他好色成性,喜欢易装改扮去调戏良家妇女或美貌的有夫之妇。我们的娘亲也曾差点被他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