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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觅广寒(9)

我不着痕迹避开,幽幽叹气,“段大庄主……我们不出去,我给你做行吗?”

“你?”惊异的语气。

“不就是糕团小点吗?我告诉你,这么多年我孤单一个人可不是白过的,洗衣做饭带孩子,我可是样样精通!在这儿乖乖给我等着!”

说完,我雄赳赳气昂昂,向段重锦私人的小厨房奔去。

半个时辰后,我端着餐盘又杀回来。

“吃!”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我“啪”把餐盘往八仙小桌上一撂,猛地掀开笼盖,白釉小瓷碟中躺着热气腾腾、小巧玲珑的五色糕团,甜而不腻的清香瞬间弥漫了整室。

段重锦略有些吃惊看着面前的佳肴,“真是你做的?”

“废话,你的大厨们早就梦周公去了!”我咬牙切齿,转身去泡茶。

金陵糕团小点,要配上一壶上好的绿茶,这才是绝对的美味。很久之前,师傅曾这么说过。

段重锦优雅举筷,夹了一小块放在嘴边,慢慢咬下去。

“糯而不粘,香甜松软,满口余香。上品。”

我已经困得开始头痛,也无力理他的评价。给他沏了茶,就趴倒在桌子上装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推我。

段重锦让人抓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身油烟,快去洗干净。”

我不耐烦挥手,“让我睡,不然杀了你。”

然而,我义正词严的要求完全被漠视,直接被他拽着后领拖向浴室。

“段重锦~~~~~你饶了我吧~~~~让我睡觉吧~~~~~~”

哀号声,在寂静的夜晚,久久回荡。

第十一章 侯门似海

我生平最恨的事情,就是被人扰了春秋大梦。

所以当我被从温暖的被窝中拖出去的时候,我差一点痛下杀手。

“小颜!你快点给我起来!你死到临头了还睡!”和我较为熟识的下人小书,拎着我的衣领吼道。

我睁开迷茫的眼睛,下意识开始穿他塞给我的衣服。“出什么事……啊(呵欠)……?”

“表二小姐、三小姐兴师问罪!”小书唾沫星乱飞继续吼。

什么表姐啊……迷茫……

我刚穿好衣服,仍然披头散发时,从门外气势汹汹走进来两个老太太,(小蓝:人家勉强也就是个大妈,就算你没睡醒,眼也不能花成这样,多伤人家大妈的心呐。),二话不说,驾着我就往外拖。我顿时想到了《环珠格格》里的容嬷嬷桂嬷嬷。

因为实在很困懒得走,我就被她们像抹布一样拖着,一路翻山越岭,过了花园过水榭,最后到了一处宽敞的院子里。我路上不住感叹,原来重华山庄这么大,搞得像森林公园一样。

被扔到汉白玉的硬实地板上,我晕头转向抬头,只见两个穿着奢侈华贵,身配璎珞珠玑的女子坐在宫伞下,一边吃着瓜果一边聊天。

暗想,这大阴天没太阳,你们打着遮阳伞,多浪费资源。

我站稳,慢慢打了个呵欠。不料,此举激怒了一个坐着的小姑娘,她娇声娇气说,“这奴才,真懂规矩。”从年龄看,这应该是三小姐。

我还没说话,膝盖后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见了主子还不下跪!”“伪容嬷嬷”说。

我反正也嫌站着累,于是顺势跪下去,然后不卑不亢,口齿清晰说,“两位主子万福,小人给主子请安。”

“你,把头抬起来。”坐在一边的表二小姐突然发话。

我依言不情不愿抬头。暗暗不爽:你让我抬头,我可怎么睡觉。

“三妹,你看这就是那迷惑了大哥的狐狸精。要不是今早魏掌门登门,把事情前因后果给咱们说了一遍,咱们还不知道这重华山庄还住了这么个厉害人物。”表二小姐说话时抑扬顿挫,阴阳怪气。(小蓝滴语文老师:大家表学这孩子乱用成语。)

“咦,还真是与段无欲有几分相似。”三小姐眨眨眼,一副天真的模样,嘴里的话却无比恶毒,“旧的那个才死了没多久,又来了个新麻烦。”

我突然开始同情段无欲,原来你是像林黛玉一样被活活排挤死的……进而,我又开始同情段重锦,原来你没夫人没小妾连个情人都没有的原因不是你性冷感,而是你家家教太严。啊,兄弟,你的恋爱之路,希望仍然渺茫……前途仍然坎坷……

“自古以来,以色事人的家伙总是没有好下场。你不要指望自己是龙阳君,因为大哥绝对不会是那个昏庸的魏王。用不了多久,你被玩腻时,下场会怎样,你不会想不到吧,我看你倒不如识相一点……”

那个表二小姐仍然喋喋不休讲个没完,我已经困神袭来,意识渐渐模糊。

然后后背被人踩了一脚,我扑倒在地上。迷糊睁开眼,擦擦嘴角的口水,爬起来。然后看到表二小姐变成茄子色的脸。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你来?!”这位端庄的淑女,怒发冲冠了。

我皱眉,心情极端不爽,“开批斗会批斗我呗,还能干嘛?”

于是乎,这位淑女翘着的兰花指剧烈颤抖起来。

“不要以为你是管秋送的,我们就不敢对你怎么样!来人啊,家法伺候!”

我揉揉眼睛,那时候杀意已起。顿时,天地变色,阴风怒吼,风沙扬空。

扰本大爷睡觉者,杀无赦,斩立决,死刑立即执行。

就在我出手前的一霎那。

“等一下。”一个清冷女声响起。

段秋凉一身素衣曳地,迤迤然走过来。她全然不施粉黛,却是清水出芙蓉,美得清净自然。

“大姐。”三小姐和表二小姐起身相迎。

段秋凉淡淡点头,眼神中有一丝责备。

“大姐,这奴才太不识礼数,我们正要给他一点教训。”三小姐轻轻说,声音里带着点委屈,让人觉得,无论她做错什么都是应该被宽容的。

段秋凉低头看了我一眼,声音不大但是带着不可违抗的气势,“规矩可以慢慢教,何必大动干戈。这人毕竟是管老板送的人,做得太过分了不好。”

“可是,这人对我们出言不逊,若不给点教训,他以后不是要无法无天了?”表二小姐愤愤道。

“那这样吧,家法就免了,让他在这里跪着自省吧。”

我本来是挺高兴的,想着总算碰到个讲理的人,但是听到这一句我不禁哀号,你还不如打我一顿然后让我去睡觉呢……跪着睡很累啊,我老人家万一烙下个腰椎间盘突出可怎么办!

表二小姐和三小姐见事情已经无可扭转,于是抛给我一连串鄙视记恨的眼神,扭着小蛮腰走了。

段秋凉却没走,她屏退了下人,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你姓颜,无名。金陵人士,是家道中落的贵族子弟,几年前流落江湖,被天雅坊收留。我们查了你祖上三代,查了一切与你有关的人和事。所有迹象都表明你的身份是真实的。”

征婚啊还是相亲啊?调查这么细。

段秋凉这个冰山美人突然笑了,如微风乍起,吹皱一江春水。“你的神态总是这样生动吗?心里在想什么全写在了脸上。”

那是因为我很懒,懒得隐藏。

我对她无所谓笑笑,不作回答。

“你很像一个人……”段秋凉突然说,然后,目光中有悲哀怀念的神色一闪而过。

“段无欲吗?”我指指自己的脸。

段秋凉苦笑摇头,“不。你虽然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但是气质却截然不同。她寂寞,你高傲;她哀婉,你疏狂。”

我挑眉,等待她的下文。

“那一日,你抚琴时,样子像极了我的父亲——段非墨。重锦正是因为这,才留你在身边。”段秋凉顿了一下,目光复杂看着我,“重锦说,不仅是这样,你冲茶高雅的手法,写字舒豪的字体甚至是吃点心的习惯,都与家父极其相似。”

心脏重重收缩了一下,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原来,在不曾注意的岁月中,我已经沾染了那人身上太多的习惯、气味、风采。它们深深烙印在血液中,无论岁月如何风化,都无法将它们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