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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佳人,奈何为狼(33)

那一方使团所在的地方,众人的脸色如蒙阴翳。

杨景安带着使团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然暗下来,他转身向身后一人低声吩咐了几句,而后便带着一众人向着落榻的宅子闲步而去。

在宴上一直占据着整个使团主导权的老者,此刻神情谦卑地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脸上哪还有丝毫之前在殿上的模样。

“殿下。”待众人离宅子愈来愈近,老者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向着前面的杨景安询问道,“我们……直接回去么?”

“……”杨景安听闻后,步伐没有丝毫停顿,脸上却多了隐约的笑容,“直接回宅子里,就是最方便的地方了。”

虽然心里有些许不解,但老者听到之后依旧是福了福身,脸上是绝对的听任:“是,殿下。”

杨景安也不多做解释,只是笑了笑,眼睛余光扫过自己身后不远处、怀里拎了几包东西、刚刚归位的侍从们,笑意更是深了。

在此同时,宫外的公主府灯火通明,一道暗影倏忽闪进了公主府的书房里。

书房内,淡褐色榆木长桌上铺展着一卷疆土图,洛天沁站在桌前,眉头轻蹙,对房中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没有分毫的反应。

来者也不出声,安静地仿佛一条影子,立在门边,连呼吸声都不闻。

直到过去了一盏茶的工夫,洛天沁将手中的狼毫笔抛至一旁,长吁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里隐着些躁意:“有什么情况么?”

站在门边的黑衣男子颔首道:“甫一出宫门,杨景安的人便散出了六个,两两成双,分别赶到悦华酒馆、酥点铺和同来药庄;其中药庄川乌、卫矛、马莲、元参、贝母、申姜、白果、地榆各一两,酒馆则是一壶花雕、三坛女儿红、三坛竹叶青,至于酥点铺,倒是零零碎碎包了好些,带回了居馆。”

洛天沁闻言,神色微变:“你们跟得这么仔细,那杨景安那边是否有什么疏漏?”

“没有,”黑衣影卫摇头,沉声道,“杨景安一行人没有任何异状,中途甚至不曾停留,连马车都未曾上过,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没有异状……”洛天沁声音愈发阴沉,“没有异状他怎么会突然让人去买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皇宫到他的居住之地,虽说不远,但也有两里地左右,以他皇子身份,平白无故怎会率众步行?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既然做了,必是暗自里准备了什么事情,你们查到的只是他的遮掩!”

洛天沁话音愈来愈高,到了尾音已然遮掩不住,终是戛然而止;她转身面向身后高叠的楠木书架,眸光深邃,半晌后才平息了怒意,徐徐道:“所有人立刻赶到杨景安居住之地,不要打草惊蛇,但是在外围务必圈禁,进进出出的,无论是谁,全部给我调查清楚。”

“——是,殿下。”

黑衣人神色肃然,领命后闪身出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该是昨晚发上来的这一章,因为写那个琴曲词拖到了今天,结果今天上来一看,发现这个周竟然上榜了。。。

哭死,预计今晚熬夜三更。。。

☆、大皇子的阴谋算计(二合一)

夜深,二更天。

司耀使团居所,侧厅。

杨景安端坐在厅中正位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玉锉,脸上带着略微显眼的不愉之意。

按照他的皇子身份来说,司耀使团内无人可与他共坐,只是此时的侧座上,却坐着一位侍从模样打扮的人。

那人见杨景安似乎不满地坐在一旁,从进门便不曾开过口,眼底闪过一丝得色,只是语气并没有显露丝毫,反而带着些喟叹:“景安皇子不必动怒,我那妹妹自小便是说一不二的心性,向来听不进旁人意见,此次不知被什么蒙了心,执意要与那凤封成婚;以景安皇子的品貌,当然是那凤封比不得的,我也曾多次好言相劝,只是我那妹妹——唉,不提也罢!”

随着那男子的话音,杨景安神色微动,面容上的怒意更加显露了几分:“就今日的情况来看,安乐公主与凤封倒是夫唱妇随,配合得好不默契,看来大殿下你那等‘好言相劝’是无甚作用的,既然如此,大殿下何必再让我来讨嫌呢?我看我还是明日一早,就带着使团回朝罢!”

“景安皇子,话可不该这么说,”那男子,也就是风卓王朝大皇子洛天赐,闻言脸色一变,上身不由向前倾了倾,“景安皇子忘了之前我们通信时所说不成?若以我们原定之计,两方得利,不就可以成此事?”

杨景安抬头看了洛天赐一眼,神色有些复杂,犹豫了片刻后,他才慢慢开口:“若依大殿下所言,想要将王蒙大将军和他的风卓卫吸引到边境去,我司耀至少要发三万大军。而我在司耀,虽是地位稳固,但也没有权利无故发兵三万,何况到时无功不说,损兵折将而返,对于之后我在朝中的地位,可是会大为不利的!”

“这一点,景安皇子实在是不必担心,”洛天赐心底暗舒了一口气,脸上笑容也显得轻松和乐胸有成竹起来,“以我与景安皇子你的关系,怎么会不替你考虑这些事呢?首先,关于发兵原由,这于私来说,景安皇子贵为司耀皇子,在朝中地位日卓,必然是下一任司耀国主,然而来我风卓,却遭了许多不平等不合理的待遇;甚至在我风卓朝境内,被安乐公主强行比武而损了颜面,甚至受了伤,本就是不该容忍之事——”

杨景安听到这儿,面色有赧,摆了摆手:“这等事可提不太上台面,何况我这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哪里能拿来说事?”

洛天赐轻轻笑了一声,指尖拂过杉木桌椅,俊美的脸庞上闪过说不出是讥讽或是什么别的情绪,而后抬头冲着杨景安笑道:“景安皇子可不必在这方面谦虚些什么的,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是想要找些借口,鸡毛蒜皮大的小事,也可以是在天上通了个窟窿般的大事……在这方面,景安皇子未必需要我来细说才是。”

杨景安再望向洛天赐时,目光微微闪烁,似乎有不少情绪在他心头划过,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这些话可以用来唬全天下的老百姓,甚至可以用来唬司耀王朝上上下下的官员,但是它过不了我父皇这一关。我纵然注定了会是下一任国主,但有我父皇在位,我便算不得什么,——就像贵朝一样,老皇帝在世,便不会允许兵权掌握在别人手里,——尤其是下一任国主手里。”

这话落在洛天赐耳边,便像是敲了一声古钟,绵长回荡,震得他半晌未曾回神。他低了头,眼睛凝视着杉木座椅的纹路,一直没有开口。

杨景安同样垂眸思索,之后才抬了头,似乎是有所决定,看向依旧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洛天赐:“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我父皇听任甚至是动心的理由。”

“这样的理由可以有很多,”洛天赐终于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凝视着杨景安,“最重要的一点,风卓王朝中局势,我相信你们看得清楚,若是洛天沁得了皇位,你就真的再无机会。”

杨景安闻言却像是听了个笑话似的,自顾笑了许久,方才停了下来,看都不看洛天赐一眼,抬了手边的茶,送到唇边:“大殿下是个明事理的人,自然也该懂得,事情到了这一步,纵然是我再想要得到,也决定不了——大殿下实在不必再打感情牌了。”

洛天赐顿目良久后,同样仰首笑道:“不瞒景安皇子,您在我风卓王朝素负‘草莽’之名,如今看来,实在是我风卓王朝一干人等鼠目寸光,不识真金了。”

“大殿下谬赞,不过我若真是那般人,哪还能在一个皇室里活下来呢?……何况我若是一介‘草莽’,以大殿下的智谋,又怎会与我商谈合作事宜呢?”将热茶上的一层薄叶吹开,杨景安笑着饮了一口,而后转眸望向了洛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