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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彩(175)

第二天尽管纪澄再不愿意,但还是去了九里院。九里院里那些碎掉的茶杯瓷片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清晨霓裳打扫小院时,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沈彻最喜欢的那套冻花石梅花杯全部都碎了,她昨晚就听见了声响,感觉不对劲,却也不敢私自上来,这会儿看到那些残片,霓裳忍不住抬头看向沈彻,“公子,这是……”

沈彻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重新拿几套茶具出来。”沈彻顿了顿,“把那几套最不常用的拿上来。”毕竟是心头好,被纪澄这样摔了,便是沈彻也不得不肉疼。

霓裳捧着碎片走出去时,一直都还在恍惚。羽衣还第一次见着霓裳这般魂不守舍,“霓裳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霓裳喃喃地道:“公子的冻花石杯碎了,他竟然一点儿也不在意。”

“冻花石?”羽衣惊讶出声,这套被子她可是听霓裳说过,从来不许被人碰的,无论是清洗还是收纳,都只能由霓裳一个人经手。而且羽衣还听说,那冻花石杯其中的一只,还是沈彻自己去矿场寻了三年才找到的石头,亲手雕出来的。

“公子自己打碎的吗?”羽衣问。

霓裳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是公子自己打碎的。现在霓裳只好奇,那个在夜里点亮上头小院里烛光的到底是谁?杯子应该是她打碎的吧?

纪澄这会儿就冷着脸坐在小院里,沈彻重新煮起了茶,“霓裳重新拿了几套杯子上来,再给你听听脆响怎么样?”

不怎么样。纪澄平时并不是个摔东西发泄的人,甚至还十分瞧不上这些人,但昨天她实在是气疯了。这会儿冷静下来之后,纪澄也知道沈彻这真是在哄着她,大概还在兴头上,将来回想起来并不排除秋后算账的可能。

纪澄也知道她只能见好就收,难道真和沈彻这样冷下去,她并没有真正和沈彻闹别扭的资格,何况西域那边的消息她还得从沈彻这条线得知呢。

纪澄沉默片刻,转向沈彻望着他的眼睛,“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和叶朗成亲呢?”

沈彻将手里的茶杯递给纪澄,“怎么,就这么中意给人当继室?”

纪澄被沈彻眼底的讽刺之意给激得又是一团火气,“这还不是多亏彻表哥说我不利生育么?”

沈彻想起沈御腰上系的那个香囊,香气同当时纪澄手上的味道如出一辙,“即使没有这一出,你也未必就不中意吧?”

纪澄听不懂沈彻的暗示,只觉得他的话阴阳怪气的。她想她也已经给过他机会了,可惜他不肯给她一个逃生的机会。

“还没问过你这新茶的滋味如何。”沈彻似乎也不想继续先才的话题,转而问道。

纪澄轻轻尝了一口,好像尝到了当初自己留下的眼泪的味道,“涩涩的。”纪澄垂眸。

“入口微涩,回味甘甜,今年的新茶比往年的汤色和香气都更浓郁一些。”沈彻道。

纪澄握着茶杯低头不语。她其实真是没弄明白沈彻的心思。若真是想哄她,哄得她心甘情愿,他大可以不承认“鹊桥仙”的事情,纪澄也没有证据去指责他。可他却承认了,回过头来又继续哄她,但是话里却是软中带硬,他是恨不得她恨死他么?

多么奇怪的心思,不是么?

第138章隐曰忍

纪澄轻叹一声,抬头看着沈彻,“突然想听彻表哥吹笛子了,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沈彻自然没有拒绝纪澄,“想听什么?”

纪澄看着沈彻,想了想,然后轻轻咳嗽了两下,坐直身子摆出大爷的款,“给大爷吹首最拿手的。”

沈彻颇为吃惊地看向纪澄,然后唇角缓缓地翘起了弧度,“爷想听十八摸还是两香亲?”

十八摸是什么?两香亲又是什么?虽然纪澄不懂,但是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玩意。

不过最让纪澄吃惊的是,沈彻还真顺着她的意就扮上了,天生当小倌的料。

可是纪澄当然是不想跟沈彻玩十八摸和两香亲的,“吹一首长相忆吧。”

长相忆,在远方,可千万别忘了故人。

淡淡忧伤而缠绵婉转的笛音缓缓响起,在夜色里仿佛伸出了无尽的丝线,将人的思念传到了远方。

纪澄昨天夜里几乎没怎么睡,这会儿被沈彻慢吞吞的笛子吹得开始耷拉眼皮了,不是沈彻的笛音不够缱绻,只不过那无关纪澄的事儿,她从心里抵触这个人,所以也就不受他的音乐所感染。

一曲未完,纪澄已经侧躺在蒲席上睡着了。沈彻抱来被单替纪澄搭上,又坐回原处继续吹长相忆。如果纪澄醒过来的话,还会听见沈彻吹的《十八摸》和《两香亲》。

夏夜里坐在下面的院子里乘凉的羽衣满脸都是沉醉,“是公子在吹笛吗?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呢,真好听。”羽衣轻声喟叹。

霓裳饮了一口茶,望着头上的星空,她也是好多年没听过了。霓裳对上头小院的女子越来越好奇了。至于她为何肯定那是位姑娘,只因她去打扫时闻到过女儿家的香气。

纪澄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时自然已经在芮英堂了。用早饭的时候老太太的神色有些不对,早饭还没吃完,纪澄的大嫂范增丽就到了。

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能让她一大早就跑来。

纪澄心里其实已经猜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是没想到沈彻的动作那么快。

用完了饭,范增丽去到纪澄屋里,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听说那位叶公子要和吏部文选司史郎中家的姑娘交换庚帖了。”

吏部文选司?纪澄眨了眨眼睛,果然就如沈彻所说的一般,给叶朗一个更好的人选,他自然就知道该选谁了。

叶朗不是进士出身,只是个秀才,后来捐了一个官,并未得到实职,这些年朝廷买官卖官的口子越开越大,捐官的人数是实职的四、五倍,便是叶朗的父亲是琅琊郡守,他若要等到一个令人满意的实缺,还得在吏部想办法。

吏部文选司掌考文职之品级及开列、考授、拣选、升调,叶朗若是能有那样的岳父,仕途可就顺坦多了。

“这亲事议了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叶家也太欺负人了,这都要交换庚帖了,前几天又到沈府来相看什么?当时连咱们家的玉佩都收了,如今又来……”范增丽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发怒。

纪澄道:“只怕当时史家的事情还没敲定,何况黄夫人又是叶朗的姨母,他自然要给她一点儿面子,不过是相看而已,又不是订亲,说不得什么反悔不反悔的。”

范增丽叹息一声,“你也别往心里去的,凭你的样貌什么样的人家去不得?老太太心里也难受呢,你千万哄着些,京城这么大,肯定还有合适的人家的。”

京城再大,只要沈彻在,她就嫁不了,纪澄心里想着,却无法同范增丽说。

过得两日,叶朗再次登门,这会儿是专程来向老太太和黄夫人赔罪的,显见的叶家和史家的亲事是铁板钉钉了。

虽说这回亲事没成不是纪澄的错,可外头人哪里知道内情,只会私下议论,定是纪澄不好,那叶家才没相看上她。要知道史家那姑娘,都十七岁了还没定亲,就是因为模样生得太过普通了些,说普通这都还是委婉的了。

叶朗拜见了老太太之后,又去了他姨母黄夫人的院子。黄夫人因为纪澄的亲事不成,不仅惹得老太太不高兴,她自己也很是不悦,不知为何突然横亘出一个史姑娘来,事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姨母。”叶朗一个大男人在黄夫人面前还是只能垂头而立。

“阿朗,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当初来信时,你父亲和你不是都对和纪家的这门亲事首肯了么,两家都相看了,怎么突然就变卦了?”黄夫人冷着脸问,“史家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情?你家若真有和史家联姻的意思,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害我在老太太跟前拍胸脯保证,现在又算什么?”

叶朗还没从琅琊动身的时候,黄夫人就已经把纪家的情况写信告诉了叶朗和他父亲,他这次上京一是为贺沈芫成亲,另一桩就是为了和纪澄相看。这会儿突然变卦,也难怪黄夫人不给叶朗脸面。

叶朗道:“姨母息怒。上京之前我和史家并无联系。也是前不久,史大人突然托人说和,我当时也惊讶得不得了。姨母也知道我家的难处,我……”那可是文选司郎中家里啊,女儿根本就不愁嫁。

黄氏现在对叶朗的话是将信将疑,“我知道你家的难处,不然也不会给你说纪家,纪家虽然是商户,但一来澄丫头品貌都十分出众,二来纪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将来不管是你爹爹迁转还是你自己,到哪儿都少不了银子开路。”黄氏这话说得就比较直白了,如果叶朗不是她亲妹妹的儿子,她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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