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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112)+番外

李少瑜在长安城就是个笑话,但若叫她们看见宝如和他厮混在一处,一个有家的妇人,名声尽毁不说,季明德今日也得丢大脸。

李少源当即立断,越过宝如一把劈在李少瑜的脖子上,一掌将他劈晕。

宝如听后面一声响,还准备要回头,李少源一把将她推出耳房,道:“宝如,我祖母在著花楼,你去给她传个话儿,就说方衡今日亦在,她若真有心思撮合,把悠容带到佛堂来,我让方衡和她在此见面。”

还不到放榜的时候,姑娘们已经开始捉婿了。

方衡是京兆解元,又在花朝节一举夺魁,今科状元,数他呼声最高。荣亲王府想在放榜前定下他这个女婿,也是情理之中。

宝如准备要走,又觉得不对劲儿,回头还要看,李少源低声喝道:“快走!”他说着,一脚踢上了耳房门。

宝如暗猜方才李少瑜怕有些不对劲儿,却没往歪处想,整了整衣服,恰这时徐侧妃带着一众闺中小娇娥们自佛堂前过,她恰也就跟着她们,往东苑而去。

著花楼是秦王府另一大盛景之地,楼前百花齐放,一张可容二十多人围座的大圆桌前,皆是身着绸衣罗缎,人字方巾笔挺的举子们。

能有幸参加秦王府的花宴,这些举子们半只脚已经等于迈过了进士那道门槛。

季明德穿着昨夜宝如替自己衲的墨绿色绸面直裰,却不戴方巾,只以竹簪绾发,与身着宝蓝色圆领长袍的方衡坐在一处,面朝著花楼,一个沉厚温润,一个挺拨清秀,满座举子皆有了年纪,唯他二人木秀于林,是少年书生。

众人翘首以盼,高高的著花楼有脚步声踏踏而响,秦王今日亲自拈的令正在被行令官送下来。

众举子暗戳戳偷瞄着二楼月台,纷纷摩拳擦掌,安心要在二楼月台上饮酒的秦王面前一展奇材,好能为自己铺开前程似锦的官路。

恰这时,宝如与那信差擦肩而过,上了二楼月台,准备去给老太妃传李少源方才带给自己的话儿。

老太妃和秦王对坐,恰就望着下面满桌的举子。

众举子见令是个‘人’字,方想说这令未免太简单了点,行令官一笑道:“但此令有规定,必须是七言,起令人字排首,接下来依次次之,共七律,七律便止。吟不出者可退出,此为娱乐,与今科科举无关。但若不退而吟不出者……”

行令官又是一笑,那意思再清楚不过,若吟不出来,此时认怂而去,不影响今科会试的结果。但若执意要吟最后还接错了或者吟不上来,那今科也就白考了。

席间气氛顿时压抑,有几个人已经动摇,不一会儿溜了七八个,剩下来还有十几个,但欢喜散去,酒意顿醒,个个整身肃坐,静待随侍官开令。

人字排第一位的诗很多,而且韵律由第一人定,此时人人想争第一,方衡一柄扇子敲着,蓄势而发,正准备随行令官的一声令下拍案而起,也不知哪个一脚踏上他的椅子,方衡眼看要栽,季明德伸手扶了一把才能坐稳,当然慢了一步。

晋阳解元肖景峰站了起来,此人年愈四十,善诗能对,又喜结盟党,在长安算是一大人物。他笑的眉眼弯弯,抱拳道:“承让承让。本解元起个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方衡拍桌欲起,又不知是谁踩了一脚他的凳子,这回只听咔嚓一声,椅腿断了半拉,季明德一手扶方衡,另一脚自远处勾了个杌子过来,稳稳填在断腿多处,椅子又变稳了。

杨州谢元谢吉昌站了起来:“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转眼之间,七律已吟了五律,方衡一张椅子从四面八方叫人踩了个遍,季明德忙着救他,竟只剩最后两律了。

方衡悄声道:“明德,也不知那个王八蛋阴我,这第六律你来吟,待你吟完,替我盯着这帮老王八犊子,我再吟,咱们兄弟今日一起怼死这帮王八蛋,如何?”

季明德笑了笑:“好!”默了片刻,他又道:“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吟你的诗即可,什么都不要管。”

方衡跃跃而试,只待行令官示意,拍案起身边高声而吟:“不知趁月几人归,……”

能坐二十多人的巨形圆桌,厚达五寸的黄花梨木制成,上面摆满了各类来自定窑的、汝窑的,哥窑的,青花、景泰蓝、釉上彩瓷器。既是玳瑁宴,自然食无不精,鹿筋、熊掌、燕窝百合满盛。

季明德一手推方衡后退,另一只修长劲手,忽而啪一声拍上桌案。

桌上酒盏跃起,杯中琼浆在空中拉出透明凝浆的长丝。

不过一只文人的瘦手,一个反绞,他凭空掀翻一张至少百斤重的桌面,瓷器哐啷作响,美食美酒洒了一地,不过转眼之间,桌面从两个举子之间滚过,滚到花丛中,砸烂花枝无数。

桌子巨大的骨架露了出来,季明德墨青色的袍面高拂,露出下面着本黑绸裤的两条长腿,皂靴紧束,一条长腿远远劈处去,绞着肖景峰绑腿扎结的腿,他凭空掀翻桌子时,竟然只有一条腿发力。

偏他玉面温和,笑的仿如春风般和煦,两颊胡茬淡淡,酒窝深深:“季某接这最后一令,大家没意见吧?”

众举子身上汤汤水水,满头挂着菜叶,眼看他一只腿与肖景峰整个人相抗持,金鸡独立,竟还稳稳扎扎,谁还敢言?

季明德道:“来来去去山中人,识得青山遍是身。这是首佛谒,亦是句七律。”说着,他转身笑望肖景峰:“听闻晋阳多虎,看来肖兄自幼打虎,文科不曾落下,脚上功夫了得,来去无影,季某佩服。”

方衡拎起自己一把四腿全断的椅子来,亦是一笑:“居安思危,若非肖兄,方某还不能体会这句话的涵义,今日要多谢肖兄了。”

肖景峰是晋阳解元,也是李代圣的得意门生,在自己先生的府第中桌下欺人,这个脸也是丢大了。

白明玉和李悠容,李莹,尹玉婉等闺中娇娥们亦在二楼沿窗,余的举子上了年纪又还狼狈不堪,唯季明德和方衡锦衣鲜艳,玉面修身,端地是天下难寻的好郎君。

闺中姑娘们你掐着我我拉着你,银牙咬断手帕,这天下间还能有什么,比楼下花丛中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们更好呢?

偏肖景峰还要丈势欺人,指着季明德便骂:“分是是你季明德要排挤方衡,竟还拉扯上我,他的凳子腿又不是我吃了,关我什么事?”

众举子终于反应过来,扇柄直指方衡和季明德:“分明就是你们这两个秦州举子在做怪,关肖解元何事?”

还有人证据凿凿:“吾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可能踢断椅腿,分明就是季明德。他都能掀翻桌子,肯定是他踢断的椅腿。”

第95章 埋伏

二楼月台上李代圣望着下面吵的不可开交的一众举子看他们斯文扫地温声笑道:“方衡虽是京兆解元但他来自秦州若秦州举子一个不录他也录不得。

娘娘您是不是很中意他当您的孙女婿?”

老太妃恨恨道:“天下虽姓李,可终归是百姓的,不是你们弟兄的不能由着你们兄弟几个胡造。老二不认明德这个儿子也就罢了,为了他竟然秦州仕子一个不录,连方衡都要刷下去你要敢听他的我就跪到顺天门外,自裁去见你们父皇。”

说着老太妃又将儿子亲笔所提的那八个字拍在桌上。

啪的一声响将刚刚上楼的宝如也震懵当场。

什么是老二不肯认明德这个儿子?

宝如往后退了两步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那个猜想今日终于得到了印证。果真季明德是李代瑁的儿子而非季白的。

而李代瑁非但不肯认他,还为了把儿子刷下去连一个秦州举子都不肯录?

宝如转身藏到帷幕后面,静静儿的要听这俩人再怎么说。

这厢李代圣笑道:“娘娘您多滤了,此事我自会看着处理。快去隔壁,跟那些小姑娘们吃点酒,叫她们逗您乐呵乐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