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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287)+番外

炎光道:“再不住嘴,老子一刀削了你个王八蛋。”

李少源心乱如麻,恨不能一刀将那罗罗嗦嗦的小和尚给劈了,却又忽而扬手,喝道:“绑了就好,勿要伤那和尚。”

红日在山脊上露了头,按照季明德离开的时辰,应该马上就要到了。李少源满头大汗,一颗心狂跳着。

远处一匹马疾驰而来,山中唯剩鸟雀叽喳。

来人是他派出去的探子,远远便在喝:“世子爷,计划有变,季明德言自己不来此,让您往荆紫山。”

荆紫山离此不远,大概十多公里,季明德这意思,是要把战场设在荆紫山上?

一侧是如长龙翻蛟的黄河,另一侧是荆紫山一柱凌宵的主峰,黄河浩浩,山势磅礡。李少源换了一柄银枪,扬蹄策马,不过转眼便到了荆紫山下。

忽而一声惨叫,仿佛就在眼前。

这尖叫穿透耳膜,是李少源的噩梦,这是尹玉卿的声音。她怎么会在这儿?是叫季明德绑的?他想拿尹玉卿要挟他?

这么说,季明德其实也早就想杀他了是不是。

荆紫山漫山遍野的花,从紫荆到槐花,再到桃花,柿花,杏花,七八月间,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各类杂花开于山野。

李少源说不上是仇恨还是激动,掌心微汗,清晨的艳阳照的他闷热到喘不过气来,索性撕了甲胄。

越往上走,山路越难行。

山间泉水淙淙,野蜂阵阵,泉声伴着嚎哭声,咒骂声,声声不停,那是尹玉卿,她离他应当不远,大概离他一百尺,时隐时现,李少源步疾些便能看到,是稻生背着她,也在爬山。

骂了一圈儿,她又开始哭,哭累了再骂。

这声音伴随着李少源爬山的路,时而清亮,时而隐约。

分明只要再快些,李少源就能追上尹玉卿,就能把她从稻生手里救出来的,可是他没有。

他也没听清尹玉卿在嚎什么,或者骂的具体是什么,他只是觉得烦躁,恨不能一刀结果了尹玉卿和季明德两个,若是那样,这世界就清静了。他将回归到从少年时就铺好的正道上去,有皇位,有宝如,可以实现自己少年时的理想。

玉皇阁就在眼前,忽而啊的一声惨叫,拖了老长老长。

这时李少源已经走到了玉皇阁正殿前的广场上,仰头便是凌宵而上的主峰,玉皇阁红砖灰瓦,大理石铺就的台阶,只要抬步,就可以跃上去。

晚霞紫的衫子,从主峰上疾速坠落,那是尹玉卿,砸在玉皇阁正殿的灰瓦脊上,砰的一声巨响,撞出个大洞来,尖叫声即止,她应当是死了。

李少源呆愣当场,血丝浮上眼眸,忽而抽剑,吼道:“季明德,你在何处,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

疯了,简直疯了。

杀人比吞口口水还简单,就这样的人,因为李代瑁那点骨血,还想做皇帝。若叫季明德做了皇帝,世间将没有律法,唯有黑白,人不是生便是死,罪人没有忏悔的机会,也没有改过自心的机会,他终将杀掉所有人。

李少源疯了一样吼着:“季明德,你他妈给我滚出来,老子要与你一战。”

声音在四野回荡,唯有他的声音。稻生站在主峰上,野狐歪着脑袋,在不远处打瞌睡,用着这样的人,季明德也想一步登天,做皇帝?

简直笑话。

玉皇阁的大门嘎吱一声开了,那是季明德,青布短衫,绑腿紧裹,就站在门上。

李少源拨剑,跃步,手中蓄满了力量,长剑挥了过去。他带着满心的仇恨,跟尹玉卿一样喋喋不休:“玉卿有什么错你要杀她?你不是人,你是恶魔,你是魔鬼,你是土匪,你压根不知道,在土蕃的时候,在漠北的时候,我都是诚心实意拜你做大哥的,我拿你当哥哥一样敬仰,学习,你却这么对我,你居然敢杀玉卿,你居然敢……”

季明德手中空无一物,只躲不打,一路进玉皇阁。

李少源疯了一样,招招皆是杀招,院中花树叫他砍的乱七八糟,撞翻香槽,香灰四溢,削铁如泥的龙渊剑砍在正殿的柱子上,力道大到整座大殿都在摇晃。

抽出来再追,再打,长断削掉季明德身后的衣襟,李少源两肯赤红,怒气满满,眼看季明德被逼在墙角,横剑便刺了过去。这一剑下去,就能将季明德贯穿。

李少源狞笑着一剑刺了过去,这一刻,他的内心无比邪恶,也无比解脱,尹玉卿死了,季明德也要死了,而他不会背负杀兄的罪孽,因为他只是为了他的妻子尹玉卿复仇而已。

第243章 荆紫山

季明德一直很从容左躲右闪被逼在大殿外的墙角时脸上还带着从容的能激发李少源心底兽性的笑酒窝神神双眸温温。

宝如喜欢的就是他这个样子吧,从容,像个书生一样。他一直用这种样子欺骗宝如让宝如死心踏地喜欢上他,李少源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在长剑刺来的那一刻,季明德两手压在两侧的壁画上忽而双腿劲提整个人窜上墙,躲开李少源刺来的长剑脚蓄全部力道踹上李少源的脑袋将李少源踹翻在大殿的檐廊下。

再扑上来膝窝抵上他的小腹季明德提拳便揍,照准李少源的额头着着实实揍了三拳,便将他拎起来压在廊柱上:“清醒了不曾?”

见李少源还愣着季明德又给了他三拳,每一拳都揍的李少源眼冒金星。

“尹玉卿死了你是不是特别高兴?”揍一拳,季明德问一声:“说实话,不然老子揍死你。”

血往鼻腔里不停的灌着,李少源被打懵了,下意识说的都是实话:“是,于她,或者于我,都是解脱。”

“那你为何不告诉她?身为一个男人,不能管束女人也就罢了,你他妈是故意的吧,故意纵着尹玉卿,她愈蠢,你就愈觉得自己所娶非人,自暴自弃,好找个理由去死,是不是?”糙茧粗砾的手,掰着李少源的脸,季明德笑的像魔鬼。

身为男人,他确实够理解李少源,李少源的心底里最阴暗的角落,恰就是这么想的。

李少源不停往外吐着血,两手抓着季明德的拳头,这一拳下来,他非死了不可。

但他的嘴不会软:“宝如是我的,她是我两只眼睛瞅着长大的,我不可能不爱她,也不可能不去看她,你和尹玉卿算什么,凭什么觉得你们对人好了,人就一定得对你们好?

爱是可以用自以为是的好换来的吗?你觉得肉好吃,可我是茹素的和尚,我因为你的爱,就非得被迫食荤吗,你和尹玉卿都一样,愚昧,自以为是,自私自利。”

季明德扼着他喉咙的一只手略松,李少源一拳捣来,捣在他的眼窝上。

眼前火星四溅,季明德去揉眼睛的时候,大殿的门咯吱一声。一袭晚霞色的褙子在朱色的大门处飘着,居然是尹玉卿。

她看着李少源,深吸了口气:“少源,咱们和离吧。”

李少源一只拳头挥到半途,生生收住。

快意恩仇只是一场梦,尹玉卿还活着,也听到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季明德松开手,扬着双手,再受李少源一拳,拍了拍他的肩,道:“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和离,我替你们做主。”

穿过一重重的紫荆树林,如龙脊伏首的山脊上,凉亭中唯有石几与桌子。

这是荆紫山的主峰,抬眼四望,晴空万里,天色仿如叫雨水新洗过,碧波包裹着群山,会当凌绝顶,叫人心生一股畅意,仿如天地皆在掌握。

方才,稻生抱着块裹着绸料的石头,就是从这儿扔下去的。

季明德换了件青直裰,面朝黄河,就在亭子里站着。

李少源走了过去,与他并肩。

“你知道这山为何叫荆紫山吗?”季明德回头,一只眼晴肿的格外突兀,倒是吓了李少源一跳。

……

但李少源的样子更可怕,因为他两只眼眶都是青的,两只眼球上全是血丝,双眼肿到几乎睁不开,唇角还有血迹,额头鼓着几个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