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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春(1202)

益阳郡王猛地睁开双眼,瞪向次子,满面涨红,仿佛随时都要喷出火来。益阳继妃一慌,反手就扇了赵砡一个耳光:“住口!你在你父王面前浑说些什么?!赵硕又算哪根葱?你明知道皇上要对付的是你父王,怎么还能在此胡言乱语伤他的心?!若不是为了你,你父王也不必一再退让。他如此疼爱你,你就是这样回报你父王的?!”

赵砡不敢置信地看着母妃,满面涨红,猛地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

赵研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上前安抚父母:“您二位别生气了。二哥就是那个脾气,慢慢说就好了。”

益阳郡王重新闭上眼,沉默不语。益阳继妃痛哭出声:“我从前真是把他宠坏了,竟宠得他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往后我们可怎么办哪?他这个模样,如何能接任你父王的位置?!”

益阳郡王的脸色更难看了。赵研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面色阴沉下来,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更狠心一些。

下晌,赵陌又往益阳王府来了。他是私下来寻赵研的:“今日有御史上本,催王爷就藩。说是圣旨明言腊月前就要走的,你们却至今不见动静,也没雇好船,分明就是想要赖在京城。旁的倒罢了,这一条还真是实打实的,任谁来都无法辩驳。三叔,你需得小心,虽说如今王爷病了,但朝臣们非议太多,皇上也无法置之不理。”

赵研沉下脸道:“你道我不想走么?赵砡死扒着父王母妃不肯放人罢了。我还巴不得早日动身呢。为着他,出发的日子拖到如今,我原本想要坐船走运河的计划行不通了。我的腿伤还不知道要怎么治呢,我也着急!若是这一回,皇上真个能逼得父王动身,倒是件好事。只是父王如今病着,我怕他路上会有个好歹。他怎么说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

赵陌忙问是怎么回事,赵研本来并不知道他曾经泄露过王府那些产业的秘密,便与他说了。赵陌叹道:“原来如此。这种事也没处说理去,蜀王府从前有过不少秘密产业,至今还有未查清的,蜀王世子声称那是他父母为幼子置办的,他不清楚。这话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但从那以后,朝廷就很忌讳各家王府有太多暗地里置下的产业。叫人知道你们也有,怕是会比如今更麻烦些。我劝你们不要闹,赶紧离开京城吧。想要产业,等到了益阳,再另行置办就是了。益阳鱼米之乡,比辽东要富庶得多,你们还怕没处来银子不成?”

赵研冷哼:“也只能这样了。我会劝父王好生养病,不管怎么说,先做出个要动身南下的样子来吧。倘若皇帝真要下旨来催,我们就只能走了,哪里还顾得上赵砡?!”

送走了赵陌后,赵研向父母转达了皇帝那边的意思,益阳郡王脸色再难看,也知道自己是被耍了,无奈大势已去。没办法了,反正次子如今也能走路,还是出发吧。

谁知,天色刚黑,门房那边就传来了坏消息。赵砡跑到外头去喝酒浇愁,与人发生了冲突,被人打折了两条腿,叫人抬回来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老父

赵砡被抬回益阳郡王府的时候,人已经昏迷过去了,下身一片血污狼藉。不必拉开他的裤子去看伤势,光是他两条腿的形状,就能让人看得分明,他的两条腿都断了。

益阳继妃当场晕了过去,益阳郡王更是神色惨白,心痛得连话也说不出来。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无力承受。他虽然对次子早已失望透顶,却从来没想过赵砡会落到这个境地,无论如何,这总是他从小疼爱到大的儿子。

赵研冷眼看着赵砡的伤腿,心中快然,脸上却露出了惊怒的表情:“怎会如此?!是谁打二哥打成这样的?!”他愤怒地看向赵砡的跟班,“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跟班其实并不是赵砡平日惯带着出门的人,只是帮忙做些粗活,跑腿传话的小厮罢了。因为几个素日跟着赵砡出门的护卫都遭了牢狱之灾,挨了板子回到王府,拿了益阳继妃赏的银子,再听了几句赵砡愤怒的斥责,都心灰意冷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连他们的兄弟与同僚,也跟着心冷了,没几个人愿意再为赵砡办事。他们只是为了钱财与前程,才会抱赵砡的大腿,如今既然知道跟着他,钱财没有,前程更无,百般辛苦也不会得一句好话,傻子才会继续跟他。况且如今益阳郡王降了爵,排场也跟着降了,他们未必需要继续做赵砡一家的护卫,有本事的人,哪里找不到差使做?

于是,赵砡出门喝酒,身边就只带了两个瘦不拉叽的小厮,别人打他的时候,两人一个跟着挨打,比赵砡更早晕过去,另一个没那么机灵,也被打得象个猪头似的,倒是保住了四肢,此时正鼻青脸肿地向赵研哭诉。

原来今日赵砡出门,运气不好,撞上了几个宗室皇亲家的子弟。赵砡的脾气素来不讨人喜欢,又一向眼高于顶,总觉得自己迟早会成为世子,继承亲王爵位,便有些不大看得起宗室里地位不如他的堂兄弟,没少得罪人。旁人碍着他是亲王府嫡子,又得父母疼爱,只能忍气吞声。但身为宗室,又在京城住得久了,这些王孙公子,哪个是软杮子?知道他如今落魄了,今后都别指望翻身,又听说他如今在父母跟前也失了宠,还不抓住机会痛打落水狗么?会把人的腿打断,只是意外,但他们本来就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从前受了他不少气,他们就等着要报复回来呢。

赵研连忙问小厮,是谁家子弟打人的?但小厮却说不出来。他是从辽东跟来的,不熟悉京城情况,从前也少跟着出门,哪里认得谁是谁?只是听旁边的酒客说,那几位是王府里的贵人,别的都是几位贵人嘴里说的。但打人的犯人又怎会自报家门呢?至于赵砡,当时已经醉得不醒人事,恐怕也认不出来了。

赵研气得直跺脚,对益阳郡王道:“二哥好糊涂!这下连犯人都不知道是谁,让我们找谁算账去?!”

益阳郡王捂着胸口,深深地看了小儿子一眼:“先叫府医来治理伤势要紧,旁的……先别管!”

赵研被他的眼神慑住,但很快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答应下来,一边让人去请府医,一边叫人来抬赵砡回房,还要打发人去看母妃的情况,回过头来,又要操心父王的身体,忙得团团转。

赵砡才被抬回房间,放到床上,就醒过来了,一睁眼就象叫得象杀猪一样。小厮一边哭着一边跟他说明原委,赵砡气得大哭:“是谁?!是谁害我?!”又惊恐地摸着自己的两条腿,一边叫疼,一边叫请太医,猛一瞧见赵研扶着益阳郡王进门,就指着小弟弟的鼻子质问:“是不是你?!你记恨我让人做手脚,害你坠马断腿,所以才会报复我?!”

赵研一愣,冷下脸来:“原来我当初没有冤枉二哥,真的是你害我的!”

赵砡一噎,强自道:“你别扯开话题,快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不是你让人来打我的?!”

赵研冷笑道:“你不是整天说当日我摔马是意外么?父王母妃都这么说,我除了闭嘴,还能怎么办?我让人打你做什么?你的腿断了,我的腿也断了,我们亲兄弟俩都成了残废,爵位只能便宜赵硕,我跟你亲还是跟赵硕亲?那样的傻事我能做么?!”

赵砡哑然,旋即又被双腿的剧痛分散了注意力,又哭又喊:“若不是你,还会是谁?!谁会特地打断我的腿?!”

赵研冷笑:“天知道二哥你成天在外头做什么?又得罪了什么人?如今都什么时候了,父王母妃身体都不好,全家人还要准备南下就藩的行李。我在家里忙个不停,连吃饭睡觉都不能安生,二哥倒是清闲得很,竟然还跑到外头去喝酒,醉得不省人事,又与人打起来了。谁打了你,你自己定是知道的,又来赖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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