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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春(190)

小薛氏无奈地道:“母亲,秦家既然没有分家,家里的财物便是长房、二房与三房共有。既然是三叔从前的旧物,二弟妹送还给三叔,也是应有之义。”

薛氏噎了一下,接着又道:“胡说!就算是秦柏从前用过的东西,也都被抄了,朝廷归还回来后,直接封进了库房,便归属全家所有。秦柏一走三十年,且不提他离开的原因,他对家里不闻不问,难道这个家里每年的进项,还要算他一份不成?真要算起账来,我们岂不是要亏死了?你在外头可别乱说,在家里也少说两句。”

小薛氏只好闭了嘴。

秦锦仪见母亲被骂,心里有些不好受,连忙扯开了话题:“祖母,御赐的东西不是各房私有的吧?那些东西当初赐下来的时候,也没写了名字,二婶直接送到三叔祖那儿,是不合规矩的吧?祖母是长辈,就不能教训二婶几句?”

薛氏冷哼一声:“自然是不合规矩的,但我也未必能教训你二婶。她哪里有这个胆儿?她那个脾气,除了她自个儿的男人孩子,几时舍得在别人身上花钱?她既然胆敢开了库,把东西送去清风馆,自然是她婆婆发了话,她才会照做,只怕心里也在滴血呢,只是面上大方罢了。”

秦锦仪心中顿时失望极了。如果是承恩侯夫人许氏发的话,那二房也无话可说。她不是傻姑娘,自然知道这个家里,谁才是说话管用的人。她只是不能理解许氏为何要这么做罢了。

薛氏却是素来看不惯许氏的,冷笑连连:“真看不出来,三十多年了,她许媺居然还念着旧情?只是,她既然有这等深情厚意,当年秦家落难时,她怎么就退了亲?等秦家平反后,也不嫁给秦柏,反而嫁给得了爵位的秦松了。当年做了背信弃义的事,如今再来讨好人,又有什么用?一把年纪了,连孙子孙女都一堆了,再说这些,岂不可笑?!”

小薛氏心道,许氏当年还未过门,只是退亲而已,婆婆薛氏却是直接休了丈夫,若不是公公秦槐早死一步,这休书只怕早就作了实,也就没有后来“为保子嗣假造休书”的说法了。婆婆怎么还好意思说许氏“背信弃义”呢?

只是这话小薛氏不敢当面说出来,只在心中暗叹罢了。

谁知薛氏左思右想,都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她得去松风堂闹一闹,最好承恩侯秦松也在场,叫他也膈应一下。她这么做,不但是为了给长房上下添堵,也是想要趁机弄点好处。长房既然能开了库房给三房分东西,又怎么能少了二房那份?

想着想着,薛氏便起了身,招呼儿媳:“跟我一起到松风堂去,我要去问问许媺,凭什么只给三房送东西,却没我们二房的份?!”

小薛氏吓了一跳,忙劝她说:“母亲,还是算了吧?不过是些小物件。真要算起来,我们这些年也没少得长房的好处。三房离京三十年,如今既然回来了,得些财物又算什么呢?若是长房与三房都较了真儿,我们是落不着好的。”

“你到底是谁家的人?!”薛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媳一眼,“就因为你这个脾气,伯复才不爱在你屋里待,只跟那些狐狸精混,你还不知错?!罢了,我也不带你去,省得你拖我后腿。等我回来,再教训你!”说罢抬腿就走了。

秦锦仪很想跟上去,但想到祖母这么做,定要惹怒大伯祖母许氏的,加上母亲小薛氏又才受了气,犹豫了一下,便留下来了,小声劝母亲:“您怎么总是喜欢扫祖母的兴呢?”

小薛氏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四十八章 灰头

薛氏来到松风堂的时候,承恩侯夫人许氏正与一帮小妾通房们聊天说话。

近来天气渐暖,人午后难免会犯困,许氏因下午有事要做,怕午睡时间长了起不来,耽误时间,就拉着一帮小妾陪自己谈笑。因为精神不足,也不打牌了。她其实只是想听人说话凑趣,免得睡过去罢了。倒是一帮小妾通房惧她威仪,明明个个困得眼皮直往下掉,还是要强打精神,做出讨好的模样来。许氏看得分明,却没说要放人。

但薛氏一进门,许氏就看出她来意不善。这时候还是别让这群女人在场碍事了,许氏直接放人。众小妾通房们不由得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忙笑着说两句场面话,就恭敬地退下去了。

薛氏看着这一群莺莺燕燕离开,心里倒有些高兴。许氏就算贵为侯夫人又如何?有夫有子有女,儿孙满堂又如何?侯爷弄了这一群狐狸精在家,许氏只能打破门牙和血吞,心里再不乐意也要装出副大方贤惠样儿来,哪里比得上自己的日子轻省?

薛氏轻哼一声,瞥了许氏一眼,故意刺道:“夫人真是好福气呀,身边有那么多人服侍呢,闲来无事,都能凑出两三桌牌搭子了,实在是热闹得紧。跟夫人比起来,我就没那福气了。”

许氏微微一笑:“二弟妹也不必羡慕我,不过是几个妾罢了。秦家兴旺时,她们自然要对我讨好巴结,若是秦家有难,她们还认得谁呢?相比之下,张姨娘那样的忠贞之人,才是难得的。若我们院里这群姨娘里头,但凡有一人能及得上张姨娘半分,我便算是有了臂膀了。”

薛氏的脸歪了一下,面上的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了。张姨娘便是秦槐当年的大丫头,婚后收了房。她自打嫁给秦槐后,就一直看张姨娘不顺眼,没少为难。可秦家落难,男丁流放,女眷被遣回原籍,她因害怕受苦受罪,请娘家亲人帮忙,假造了休书,自弃于夫家。若不是父母怕伤了她身体,说不定也象秦松原配马氏那般直接一碗药喝下去,把腹中孩儿给弄没了。张姨娘却是一直跟着秦家女眷,撑过抄家,坐过天牢,流放回乡,在族人乡邻的异样目光中苦熬了几年,清贫度日,生养了秦槐的遗腹女秦幼珍。等到秦家起复,张姨娘也跟着苦尽甘来了,在后宫中,在亲友面前,一个妾竟然比她这个原配嫡妻正受尊崇!人人都夸她忠义,却对薛氏这个真正的原配嫡妻心存轻视。

若不是她薛氏生下了秦伯复,是秦槐唯一的子嗣,说不定皇后娘娘还不会承认她这个二嫂呢。据说秦家族里还有人提过要把张姨娘扶正!幸好薛家有财有人脉,设法打点一二,又抢先一步送她进京接手了侯府,并让皇后娘娘见到了秦伯复,得到了皇后娘娘的垂怜,否则那尊贵的秦二太太兴许就要换人做了。

薛氏生平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张姨娘的存在,很想早点弄死对方,偏偏亡夫的生母符老姨娘又处处护着张姨娘,连宫里的贵人们也对张姨娘恩宠有加。本就心虚的薛氏不敢做得太过分,只能当张姨娘不存在,避而不见罢了。今日许氏居然直接提起她来,简直就象是在薛氏的心上扎了根针似的,戳得她钻心疼。

薛氏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好不容易把怒气压了下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换了话题:“听说三房的三丫头今日迁往明月坞,二丫头设了小宴为她暖居,我们家仪姐儿和春姐儿也跟着去了,姐妹们一处玩闹。仪姐儿瞧见三丫头的屋子收拾得华丽,回来无意中跟我说起,我才知道,原来二侄媳竟是把家里的库房都开了,将御赐的好东西都给送到了清风馆。三弟两口子也是个宠孩子没数的,竟把珍贵的古玩随手就丢给孩子玩了,也不怕糟蹋东西。我想二侄媳也太糊涂了吧?这不是年又不是节的,怎么净往清风馆送东西呢?送的竟然还是御赐之物,不惜把库房都给开了!到底是年轻不知事,当家哪能这样当呢?夫人你说是不是?”

薛氏以为许氏听到她这么说了,一定要辩解一番的,没想到许氏回答得轻描淡写:“哦,是我叫仲海媳妇开了库房,把三房的东西给送过去的。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至于三弟和三弟妹要如何处置自家的东西,我做嫂子的怎么好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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