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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春(192)

秦锦仪小孩子家,从小锦衣玉食的,哪里知道长辈们的难处?

薛氏想着想着,心都酸了。她对小薛氏与秦锦仪道:“三房得的东西,我们是拿不回来了。丙字库里有从前老夫人的陪嫁,还有圣上明说了要赐给秦柏的东西,我们没法图谋。至于别的,什么秦柏从前用过的旧物之类,要了来也值不了几个银子,没必要去争。长房与三房摆明了就是要一个鼻孔出气了,今后我们二房艰难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们娘儿俩正该齐心合力,助我争一口气才是!我们二房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不比长房、三房差到哪里去,绝不能任由他们欺负!”

秦锦仪听得一惊,祖母这是怎么了?忽然说这些吓人的话?

小薛氏却知道,薛氏这是老毛病又犯了,如今谁欺负二房?挑事的每次都是二房呢。她低声劝婆婆:“您老人家还是平心静气些吧。一家人何必争来争去的?我们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未必会来招惹我们。大爷如今在衙门里做得好好的,过得两年,兴许就有晋升的机会了。家里孩子个个都乖巧,过两年给仪姐儿说一门好亲事,再过十年逊哥儿也能娶妻生子了。母亲只管安心享用,大爷与我都会好生孝敬您的,您将来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薛氏的脸又气歪了,瞪着小薛氏,满面的恨铁不成钢:“你这到底是什么性子?怎么净知道泼冷水呢?你爹跟我是一母同胞,从小就精明强干,谁也别想在他手上占到便宜,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蠢闺女?!我跟伯复天天想着如何争先,你就天天给我们拖后腿,若你不是我亲侄女儿,又是我一力主张要娶回来的,我都恨不得扇你几个耳光!”骂完了,就开始迁怒嫂子,“书香人家的女儿就是靠不住,自己清高不理人就罢了,教个女儿,也象她一样不懂事。早知如此,当年就该劝我娘,别图那什么读书人家的体面,给哥哥娶个富商人家精明能干的女儿,也少受些闲气!”

小薛氏的脸色微微白了一下,低头不语。秦锦仪心中为母亲着急,也怨她没眼色,却无计可施,只能不停地安抚着薛氏。薛氏只觉得心肝脾肺都在痛了,头也隐隐作痛,便爬到床上开始唉声叫。秦逊在门外听见,撒腿就跑,却是去寻了自己的生母芳姨娘过来,母子俩进了屋,一脸关心地问:“太太怎么了?可是身上不好?要不要请大夫来?”

见到他们如此表现,小薛氏还没说什么,秦锦仪就先竖起了柳眉,暗暗瞪了庶弟一眼。秦逊没吭声,只爬到床边抱住薛氏,急得眼圈都红了:“祖母,您没事吧?哪里疼?您可别吓孙儿!”

薛氏不过是装样儿罢了,也是想敲打小薛氏的意思,如今见宝贝孙子快要哭出来了,她心里一软,便抱住秦逊道:“祖母没事,只是有些头疼,见到逊哥儿,已经不疼了。”秦逊一脸天真纯孝地说:“那我陪着祖母,祖母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哄得薛氏重新又露出了笑脸,瞥向小薛氏时,脸色也缓和了些:“还不下去?我少见你几眼,少听你说两句话,兴许还能多活几年呢!一会儿伯复回来,要跟你生气,你可别来求我。”

小薛氏默默地出了屋子,秦锦仪有心要去安慰她,但芳姨娘在此,她又不放心离开,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一是为了在祖母面前为母亲多说几句好话,二是为了防备秦逊与芳姨娘母子,一时间,竟没顾得上母亲小薛氏。

因薛氏占了正屋,小薛氏只得去了小书房中,随手拿了本书,便打算看上几页,好让心情平复下来。丫环彩绫见她又一次得罪了婆婆,忍不住苦劝:“大奶奶,您这又是何必?这不是头一回了,您次次如此。明知道太太不喜欢听那些话,奶奶还非要说,不是明着得罪太太么?再这样下去,即使太太是您亲姑姑,也早晚要寒了心。您又没有儿子,本就腰杆不硬,大爷对您又是……再这样下去,奶奶和两位姑娘连太太这个靠山都保不住了,将来的日子还怎么过?”

小薛氏淡淡地道:“我只是依本心行事罢了。难不成看着太太与大爷做错了事,我还不开口么?他们哪一次在长房面前占了上风?吃了那么多亏,还不肯醒悟,非要一次又一次地生事,于二房又有什么好处?锦仪锦春的前程,到底还是要靠长房的。太太并不是不知道我们二房的处境,却非要三番五次得罪长房,这是何苦来?”

彩绫叹气:“奶奶的性子也太执拗了些。您固然是占着道理,只是说话不中听,太太与大爷都听不进去,您再有道理又有什么用?奶奶何不顺着太太些,哄得太太高兴了,再缓缓劝她。太太只是不服气罢了,才会屡屡跟长房治气,其实并不是不知道好歹的。若是奶奶说话好听些,让太太听得顺耳,又有台阶下,太太自然不会非要跟长房闹起来的。奶奶再帮着出出主意,叫太太与大爷得了好处,太太与大爷自然信服奶奶。可奶奶每次却只是泼太太与大爷冷水,也不说有什么好法子,只说太太与大爷不对,太太与大爷自然会不喜。”

小薛氏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出什么主意?能劝着母亲与大爷别做傻事,就不错了。即使真有什么主意,他们也听不进去的,何苦费那功夫?我只盼着他们别与长房闹得太僵了,长房也别跟他们太过计较。一家人关起门来,不敢说和和气气过日子,好歹维持个面上情儿。等再过几年,仪姐儿与春姐儿说门好亲事,顺顺利利嫁出去,我这辈子就没什么好愁的了。旁人要争什么,由得他们去吧。芳姨娘原也是我的丫头,难道我还容不下她不成?”说罢拿起书便看了起来,不再理会彩绫了。

彩绫心中憋闷不已,暗暗为主母着急,却是无计可施。

第五十章 心虚

薛氏去了一趟松风堂,气势汹汹地去,灰头土脸地走,自然不可能瞒得住府中众人。且不说那一堆姨娘通房,只说薛氏在屋里与许氏说话,就没压低过声音,门里门外许多丫头婆子都听到了些动静。便有那多事的妾室,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把消息透露给了承恩侯秦松知道,顺便还添油加醋了一番。

秦松知道了薛氏跟许氏说的内容,心里就犯了猜忌。他眼里自然是看不上薛氏的,但薛氏话里话外拿当年许氏与秦柏的婚约来刺许氏,秦松便要多想些了。他有些疑心:薛氏这话会不会说中了许氏的心事?许氏会不会仍对秦柏余情未了?

许氏与秦柏年纪相仿,秦松却比幼弟秦柏要大上整整十岁,他与许氏这对夫妻,原本就年纪相差很大。许氏年轻时,才貌双全,是京城闺秀圈里数得上号的名门淑女,素有美名。她与秦柏订下亲事,世人都道是再般配不过了。未婚夫妻俩见过几面,彼此也当是情投意合的。秦柏给许氏送过书,送过风筝,送过有趣的小玩意儿。许氏给秦柏做过针线,打过络子,还亲手绣好了嫁衣。两人就只等吉日到来,便要行婚礼了。

秦松那时曾见过许氏一面,瞧见对方美貌气度,心里也是热乎过的,但他是有妇之夫,也不过是热乎一下罢了,还能做什么呢?只能在心中暗暗嫉恨幼弟命好,觉得父亲偏心弟弟,对自己不甚疼爱。看着元配发妻马氏那张略嫌平庸的脸,以及她那三天两头与自己吵闹的坏脾气,秦松就有许多不如意之处,却将当初继母叶氏不大同意这门婚事,他却看上了岳家的门第,非要结亲的事实给忘了。

不过后来秦家落难,许家为避嫌就退了亲事,虽然有背信弃义之嫌,但世上俗人多,这原是常见之事,旁人顶多就是在背后说两句闲话罢了,对许氏的名声伤害并不大。姑娘家兴许也曾哭过一场,但并没有要死要活的。家里原也想过要为她另说一门婚事,但马氏另嫁之事,在京中得了不少非议,风口浪尖的,许家也不想那么快为许氏另订亲事,便借口让她回乡探亲,避开两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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