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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春(764)

他们在广州住了小两月,就自海上坐船折返。牛氏不大适应海船颠簸,到了宁波就吵着要回江宁老家去,改走运河回京,又想多陪孙子几日。秦柏也不勉强她,这几年夫妻俩分开的时间长了,倒不象从前总是粘在一起,并不是感情淡了,只是各自习惯了独立。他们夫妻俩约好,秦柏带着孙女秦含真继续走海路北上,牛氏则转道金陵,在老家多留一阵子,再走运河回京,一家人在京城团聚。哪里想到,秦柏与秦含真因在山东遇上台风,索性就停了下来,绕着大半个山东玩了一圈,再到东莱上船继续北行,到天津上岸,转走运河入京。比起原本约定的日期,足足晚了两个月才到京城。

这个时节,京城已经入了冬,外头刮起了冷风,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开始下雪。他们刚从比较暖和的南方回来,一时间还真有些不大适应。秦柏倒还罢了,身边没少带冬衣,秦含真的冬衣却都有些小了,又想着家里定然已经备了新衣,不想再花费钱财去添置。她就让丫头们把南下时带的夹棉衣拆开来重新改了大小,继续穿在身上。只是她南下时已经开春了,带的棉衣都偏薄,拆拆改改地,自然不如新衣暖和,所以这会子就有些扛不住冷风了。

还好快要到家了,到家就好了。家里定然已经做好了新衣服,只是不知道尺寸合不合适?秦含真如今正处在发育期,一年就能长高好几公分,人也壮实不少,今年新做的衣裳,明年就完全不能穿了。她还真怕家里的管事们不知道,给她做的新冬衣偏小了,她还得再拆再改再做新的。如果是前两年,她一个小丫头将就着也就对付过去了。但如今情况不大一样,她一回京就必定要参与到京城闺秀圈子的交际活动中去的,若是衣着上露了怯,难免会叫人笑话。

马车非常平稳,这是家里特别叫人打造的,加装了一些减震的装置,用上了秦平特地叫人从琼州捎回来的橡胶,连车轮也给蒙上了一层胶皮,自然比寻常马车要稳当许多,车速还不慢。秦含真也没再晕车了,除了有些疲倦,并无任何不适。

他们花了半天时间,终于进了城,回到了自己的家,永嘉侯府。

永嘉侯府与长房的承恩侯府毗邻而居,面积却比承恩侯府要小一些。整座府第是呈五进三路的格局。中路五进,分别是前院、秦柏与牛氏夫妻所居的正院,充作校场的空地,以及秦平这位世子所住的四进院,最后是库房。

东路五进,第一进是客院,专门预备给族人或亲友,以及秦柏所教导的学生们在京中借住。第二进与第三进是花园,第四进则是秦含真的院子了,再往后是厨房与仆役的住处。

至于西路,格局则要更简单些,一溜儿下去五个院子。头一个院子不住人,平日里做藏书、会客使,却特地备下了厢房,是预备给吴少英住的,只是至今还未派上过用场罢了。第二进院子是给秦安夫妻留的,第三进则是给谦哥儿备下。这三个院子,如今都空在那里,不曾有主人,也就是书房院平日里还有些人气。再往后,则是仆役们聚居之所了,不必详述。

这么大一处侯府,如今住的没几个主人,还真有些冷清。虽说长房就在边上,两房人关系还不错,可以常来常往,但又哪里及得上自家人多热闹?秦含真进家门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自己与祖父这趟回来得晚了,只留祖母牛氏一个人在这宅子里,恐怕她老人家寂寞得很呢。

牛氏早就得了下人的信儿,扶着丫头往前院来迎了。远远地瞧见丈夫与孙女儿进了大门,她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你们真是气死我了!拖到这时候才回家,不知道我会担心么?!”

她从江宁返京,进了家门后,才发现早该回来的丈夫与孙女儿不在,一打听,得知他们一直没有信儿,也不知道在路上如何了,她就不由得担忧起来。尤其是长房那边听说了消息,说山东海上起了台风,刮得不少船都翻了,她一直提心吊胆地,生怕传来的是坏消息。过得十天半月,才收到信,说这祖孙俩正在山东境内玩呢,说要去爬泰山,叫她如何不生气?!

牛氏难得地冲着丈夫拉长了脸:“你们只顾着在外头快活,都不知道我听说你们的船遇上台风后,有多么害怕!老的是老没良心,小的也是小没良心的。我怎么就这样命苦,摊上你们这一对没心没肺的祖孙了呢?!”

她哭了两声,又想起了大儿子:“侯爷的儿子也一样是个没良心的。我总盼着他早点儿娶个媳妇回来,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呢,都亲自往广州去两回了,连人选都替他找好了,只等着他点头,就立刻能办喜事,他却死都不肯依我,真真气死我了!”

秦含真一听到祖母提起了自家父亲,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悄悄儿与秦柏对视一眼,祖孙俩不约而同地装起了怂。

第二章 镯子

秦含真祖孙俩舟车劳顿,因此牛氏也只是念叨埋怨了一阵子,便拉着他们进屋歇息了。

大家坐下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说些别后的经历,路上遇到的险境,还有山东游的有趣之处。不一会儿,底下人送上饭食来,一家人草草吃了些,牛氏便留下丈夫,打发孙女儿回自个儿院子去梳洗。歇过一晌,晚饭还要在一起吃呢。

秦含真就带着几个丫头,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她的院子在东路第四进,与父亲所住的院子就隔着一条走道,挨着花园,是个方方正正的三合院,在南边的围墙上留了漏窗,借了园子里的景,趁着院中的山石花草,也颇为雅致。

秦含真在这院子里也住了几年,里里外外都是亲自重新布置过的,自然住得舒心。进了屋,便有大小丫头们过来请安问候。她一概挥手将人摒退下去,只留几个贴身侍候的,先洗了澡再说。

这院子的下水道、浴室等等,都是秦含真亲自画了图,叫工匠重新修建了的。因着她是文科生,记不清那抽水马桶是怎么做的了,跟工匠们比划了半天,他们也没听懂,至今还没能拿出成品来。所以她只好退而求其次,不做抽水马桶了,只做了局部的自来水,还在高处设了水箱,利用重力做了淋浴设施,当然,宽大的浴桶也是有的。有了下水道,有了自来水,没有抽水马桶,也不过是多费点儿事,需得花力气去冲洗厕所罢了。即使在现代社会,抽水马桶不曾普及之前,全国人民还不是一样用的蹲坑?

秦含真自我安慰,只要卫生条件有所改善,生活也方便了,就是大进步,抽水马桶什么的,也不是不可或缺的必备品。

秦含真利用淋浴洗了个热水澡,又在浴桶里泡了一刻钟。丰儿往水里添了些去乏舒缓的药材,她闻着又香又舒服,全身都暖烘烘的,方才起身,拿大布巾擦去水迹,另换了家常衣裳,都是柔软舒适的面料,脚上还踏着绒面的居家室内拖鞋,袖着手,就这么慢腾腾回到卧室里来。

眼下才十月初,天儿虽冷了,却还不到十分冷的时候。秦含真这屋子是砌了火墙的,只是她嫌火墙烧得早了,容易上火,隆冬腊月里是没办法,眼下暂时烧个暖炉也就够了。两尺高的紫铜落地大暖炉,拿铁罩子罩着,放在离炕两米远的地方,屋子两边放下厚厚的帷幔,整间暖阁都是暖乎乎的,又不至于太躁。

秦含真伸手在炉前暖了暖,见丰儿端了一碟栗子来,要把栗子往暖炉边上摆,就笑道:“你这是嘴馋了?哪里来的栗子?”

丰儿笑道:“说是隔壁长房二姑娘送过来的。这原是四姑娘从家里带来的栗子,自家庄子上出的,二姑娘吃着好,听说姑娘要回来了,便早早打发人送了来,叫姑娘尝鲜儿。”

居然是秦锦春送给秦锦华的?以这位四堂妹在自个儿家里的处境,也难为她能拿得出送礼的东西了。虽然栗子只是小事,心意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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