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姐儿从良(下)(5)

作者: 碧螺 阅读记录

店小二一脸鄙夷地瞥了一眼,没好气地回道:“广元都不晓得?往东北方向走三四天就到了。不过现在广元已经被燕军占了,也不晓得太平不太平。”

柯老二念叨了“广元”几句,连忙退了出来,拉着柯老大把这事儿说给他听。柯老大闻言立刻冷笑,“这小兔崽子竟然跑这么远,害得我们一大家子人在武梁县兜兜转转了这么久,真是该死。”

柯老二道:“这会儿说这些也没用了,那广元离咱们这里可不近,是不是赶紧收拾东西过去。咱们手上都没什么钱了,再拖拖拉拉,恐怕后头还得饿肚子。”

因查到了老三的地址,柯老大心里头痛快了许多,便不似先前那般小气,得意道:“我手里还有二十几两银子,一路到广元不成问题。”

柯老二闻言心里一突,顿时有些不舒坦,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赶紧拽着他回了客栈,招呼着一大家子人收拾行礼准备动身。

因人太多,柯老二租了两辆马车,只说自己手里头没了钱,厚着脸皮让柯老大出的银子,尔后两家人分别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地往广元方向去了。

卓云与贺均平坐在官道边的茶楼上,看着那两辆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里,贺均平问:“这就完了?”

卓云白了他一眼道:“孟老爷子没给你回信么?你若是不放心,尽可一路跟过去,左右也不过是三四天,待孟老爷子把他们在武山安置好了你再回来。”

贺均平摸了摸下巴,笑眯眯地道:“孟老爷子做事我还是放心的。”他喝干杯中的茶,朝店小二招呼了一声,扔了锭银子,拉着卓云一起上马回益州。

当晚卓云与贺均平赶到益州的时候,城门已经关了,她二人只得在城外暂寻了个小客栈落脚,第二日大清早待城门一开便立刻进了益州。

二人先去了宋掌柜家的新宅,得知柯家人被骗去了广元,宋掌柜的脸上明显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卓云笑道:“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孟老爷子虽说已经不做土匪了,但悍气未消,有他看着,那一大家子人兴不起什么浪来。”再说武山那地儿,地势险要又复杂,那一家子人被堵在山里,恐怕好几年都别想出来了。

宋掌柜总算放下心来,郑重地朝他们二人点点头。他们相熟五六年,故并不言谢,但都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溢于言表的感激。

完成了这一件大事,卓云颇觉轻松,这会儿才开始觉得累。他们俩在马上奔波的一路,昨晚又勉强在城外脏兮兮的小客栈歇的,客房里蟑螂和耗子溜来溜去,哪里敢放心安睡,不过是和衣勉强躺了一躺,这会儿把事一了,就开始犯瞌睡。

贺均平的精神倒还好些,赶紧帮她牵了马,一路护着她回家。

二人进了巷子,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眼看着就快到院门口了,隔壁家忽地开了门,卓云便瞅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拎着个竹篮袅袅婷婷地从院子里走出来。贺均平朝她使了个眼色,卓云立刻便明白了。

这就是大家伙儿口中那轻浮肤浅的肖姑娘?卓云偷瞄了一眼,很不以为然地扁了扁嘴。她见得美人多了,眼光自然高,似肖姑娘这样的小家碧玉实在瞧不上,更何况,这小家碧玉还故作风流姿态,在卓云看来,便显得有些好笑了。

那肖姑娘陡然瞅见卓云与贺均平,脸上闪过一丝讶色,目光在她二人的脸上扫了一圈,自己倒先红了脸。卓云沉着脸没理她,贺均平在外人面前则一向都是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连眼皮儿也没眨一下,迳直就从她身边过去了。

肖姑娘脸色微微泛白,咬着唇欲言又止。

卓云与贺均平走到门口时,忽地听得那肖姑娘“嘤咛——”一声,仿佛踢到什么,身子一软跌倒在地。二人仿佛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径直推门进院,尔后大门“砰——”地一下关上,硬生生地把肖姑娘的盈盈抽泣声关在了外头。

肖姑娘气极,朝四周看了看,不见有人出来,只得自个儿爬起身,拎起摔在一边的竹篮,一瘸一拐地走了。

卓云贴在门后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弯着腰笑得肚子都疼了。

柱子听到外头的动静赶紧开门出来,一见卓云,立刻高兴起来,大声嚷嚷道:“二丫回来了!你在笑啥呢?”

贺均平忍俊不禁地把才才巷子里发生的事儿说给他听,柱子听罢,可劲儿地眨眼睛,“那肖姑娘怎么成天摔跤,我都遇着两回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路走不稳,二丫你说是不是她腿脚有什么毛病?”

这回连贺均平都忍不住大笑起来了。

七婶烧了热水,二人洗过澡,又回屋饱饱地睡了一觉,天快黑时陆锋竟派了人上门来接贺均平赴宴,他这才想起来今日正是陆锋设宴的日子,遂赶紧换了身簇新的衣服出了门。上马车前,那过来接人的小厮一脸恭敬地问:“方公子不去么?”

第六章

贺均平一愣,目光顿时变得锋利起来,转过头看他,黑漆漆的眼睛里有审视的神色,冷冷问:“是陆公子让你问的?”

小厮被他那一眼看得浑身拔凉,唯觉从头到脚被浇了一桶冰水,连脚趾头都凉透了,哆嗦了几下,才小声回道:“不……不是,是大少爷让问的。上回方公子在船上大出风头,大少爷一直掂掂不忘,故让小的多问一句,看方公子是否能赏光。”

贺均平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回道:“方公子今儿身子不适,便不去了。”说罢,便掀开车帘利索地跳上了马车。那小厮被他震住,再不敢多问,赶紧整好帘子坐在马车外,朝车夫点点头,车夫一抖缰绳,马车便缓缓驶出了巷子。

虽说陆锋得了通判的职位,但府邸却还未修整好,故暂时依旧借住在刺史府。刺史本就想要巴结陆家,自然巴不得,直将陆锋的院子收拾得清雅精致,倒比正院还要气派些。

不过今日的宴会并不在陆锋的院子里,而是设在正院,那院子后头有一片花园,园子里种满了山茶花,因花匠经营得好,有不少已经开了花,争奇斗艳,十分热闹。

贺均平到的时候,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陆锋远远地瞅见他,脸上露出欣喜的笑意,招招手,将他拉到自己左侧的位子上,笑着朝众人介绍道:“这是我本家的表弟,姓贺名均平。”他只提了贺均平的姓名,旁的却没有多说,众人都不傻,自然不会贸贸然地上前追问,俱客客气气地朝贺均平笑着打招呼,状似热络。

贺均平亦挤出笑脸来与众人寒暄。他相貌生得好,个子也高,言行间自有一股自在洒脱的气质,便是站在世家子弟陆锋身边也死毫不逊色。

刺史家大少爷瞅见这边的热闹,也笑着过来与贺均平打招呼,罢了又眯起眼睛问:“怎么就贺公子一个人,方家二公子人呢?莫不是上回把陆公子灌醉了,生怕被报复,故吓得不敢来了?”那日卓云在船上大出风头后,刺史家大少爷便立刻使了人去查她,自然晓得贺均平与卓云是一路的,故这才此一问。

围观众人却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事儿,花魁大赛那晚有许多人在场,便是未曾亲至的,也听过传言,自然也晓得卓云如何尽出风头,但也晓得她不过是个商户,心中多少有些瞧不上眼,而今见贺均平竟与她一路,不由得甚是惊讶,旋即再看向贺均平的眼神便不复先前的客气。

贺均平怎会将他们的态度转变放在眼里,淡然回道:“阿云身子不适,在家里头休息。”

“身子不适?”刺史家大少爷显是不信,斜着眼睛笑,“这也未免太巧了。莫非方公子是瞧不上咱们?”

贺均平实在不喜他这番做派,但碍着人家是官,实在不好直言驳斥,只沉着脸没说话。刺史家大少爷没想到他竟如此不给面子,立刻变了脸色,正欲发火,陆锋见状不好已经冲了过来,似笑非笑地将贺均平拦在身后,眯着眼睛看了刺史少爷一眼,道:“大公子若是要请人过来,就该早早下帖子,也好容得人提早准备。平哥儿早与我说过,那方公子前几日出了趟远门,长途奔波直到今儿中午才回来,一身疲惫不堪,哪还有精神来赴宴。”